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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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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当当两字离嘴,没有预料中的惊呼和惨叫,也没有看见她马上跪下来磕头求他原谅先前种种对他的无礼,她只是在听罢后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梼杌,四大凶兽之一,姑且先不提这名字所代表的穷凶极恶,光论几千万年来一件一件累积的恶行,听闻“梼杌”大名的众妖哪一只不是腿软伏地,还没有谁胆敢像她这样,没叫声大爷来听听。 “梼杌!”像赌气,也怕她耳残没听详细,梼杌二度重复,加重语气。 “我听见了,原来你是桃树精呀。”真怪,她见过的花精草精都偏似于可爱类型,同属植物的他怎么就少了一些味道呢? “女人……”梼杌长臂横过两人的距离,一把将她从椅上拖向他,她果然如同他想象中轻盈,他的一成力道对她而言已非常巨大,她几乎是跌趴到他身上,圆圆大眼有些惊慌及不解地看着他。 梼杌握在她手腕上的利爪将她的掌心扳向正面。“你最好牢牢记住我尊贵的名字……我不是桃树,我是梼杌!” 梼杌,两个火红的字浮现在她白嫩掌心上,又缓缓沉下去,烙印在她皮肤上,而后颜色淡化,变成浅浅樱色,却再也没有消失掉。 “你……”上官白玉想抽回手,他不放,感觉到掌心热呼呼的,她不懂发生什么事,忍不住有些害怕。 “这是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梼杌两字怎么写,就算你七老八十,那颗脑袋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光光,也绝对不会将本大爷的名字抛掉!”哼。 说罢,梼杌松开她的手,骄傲地睨视她,要是她再记不住,他就直接将大大两个“梼杌”烙进她脑子里! “你用写的,写在纸上就好,为什么要这样……”上官白玉在裙上不断擦拭发热的掌心,但手上那“梼杌”两字却怎么也擦不去,变成掌纹的一部分。这……这若是让丁香或爹看到,追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 “对于你这种耳朵长在脑袋两边却比聋子还不如的家伙,我怎么知道你那对眼睛会不会也是瞎的?” 这男妖……嘴巴真的很坏耶,而且损人像呼吸一样容易! “我只是不小心把梼杌听成桃树,人都会有失误呀,我又不是故意的!” “把我误认为桃树精,你死一百遍都不够!”他龇牙咧嘴地恫喝她。 “那……你是什么精?”上官白玉发觉闺房里那盆小巧可爱的梅树出现异状,之前小梅树绽放四、五朵小白梅,飘散淡淡清香,拇指大的小梅精就坐在枝丫上摇晃着小脚,嫣红小嘴哼着她听不懂的曲儿,但是此时此刻,那只小梅精却缩在细瘦梅树后头,大大眼儿很惊恐地看着他们……或者该说很惊恐地看着梼杌。 他是只很恐怖的精怪吗? “我?”他露出一个嘲弄她问了愚蠢问题的鄙视神情,高傲又委屈自己降贵纡尊地回答:“我不属于任何一种精怪,我是梼杌。” 上官白玉不是很明白他的骄傲从何而来,也不懂“梼杌”两字究竟有多特别的涵义。那不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吗? 不过小梅精好似知道“梼杌”是什么,发出好大一声鷘呼,跌跌撞撞地跳窗逃出,跑得飞快。 “人类不懂‘梼杌’的尊贵和恐怖,我可以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他说这句话之时,让她有种应该要叩谢皇恩的错觉,而他环臂坐在床上,一副已经坐定位在等她磕首膜拜的样子,使她很不小心地笑出声音来,但马上又被他瞪得吞回笑声。 “好,梼杌,我会记住,你不是桃树精,不是任何一种精怪,你就是梼杌。也请你记得我是上官白玉,不要再女人女人的喊我,我总感觉你在喊女人之时咬牙切齿的。”上官白玉礼尚往来地翻过他掌心,雪白的柔荑与他的极褐肤色形成强烈对比,她以食指在他掌中写下自己的名字,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写完后,“上官白玉”四个字并不会永远烙在他掌心。 她的指尖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掌心空荡荡的,但这却让他反常地想留住什么。 发觉自己拢握紧手心的蠢样,梼杌不由得动怒啐道:“你的名字我记不记 得住都没有差别,你了不起活八十年,八十年对我而言比眨眼还短!” “那么,就请在这八十年里记住它吧,八十年后要忘就忘了没关系。”上官白玉不在乎她死掉之后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她,若忘了说不定更好,就不会有人为她掉眼泪。“不过……我觉得能多活十年,对我而言都很奢侈,我不敢贪心想到八十年如此漫长的日子去。” 她身体不好,这条小命好几回都是劳烦赵大夫硬抢救回来,谁也无法保证她能活多久,说不定某天早晨她就会一睡不醒,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人类就是这么渺小脆弱又不堪一击。”梼杌哼笑。 “所以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我能做什么都想尽可能去做。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帮你治好那个窟窿。”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哀求我让你治,而且治不好的话,我可不会随随便便跟你算了。”梼杌还是骄傲地睨视她,将她的好意践踏在脚底,毫无愧意。 “我知道。”她也不是想得到他的感谢才这么做。 两人结束交谈,因为丁香仓促奔回的脚步声和猛催赵大夫快点的焦急嚷嚷已经自外头传来。 “赵大夫,您走快点!” “别催别催,体恤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呀……” “我家小姐从没主动要我找您过来,一定是她的身子真的很不舒服了,快快快!” “我有在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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