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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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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么一问,阮阅迅速抬起眼睛,那里面的嘲弄玩味已不复存在,而是难得的严肃和一抹迟疑。 这当口,SAM已自动将一杯BLACKLABEL送到阮阅面前,阮阅若有所思地接过,喝了一口之后,慢慢道:“以前我也经常跟一个朋友在这里喝酒。” 叶繁微讶。她所认识的阮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与人亲近了?她现在跟他几乎还是陌生人吧?而他却主动跟她说这些? “我总是喝这个,”他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扯动嘴角,“而她总是喝你手上的那个。” 叶繁深深地凝视着他。不是不感动的,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对她有所怀念的话,应当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吧。以业茵的身份见过他两次,竟然两次都提到自己。 她一笑,“幸好这酒吧是你的,否则每天这么喝,还不把你喝穷了。”每盎司60元人民币的上品威士忌被他当成饮料喝,且不说会因此少赚多少钱,没把他喝成胃穿孔也算他小子走运了。 阮阅盯着她,又是好半天,才缓缓说:“我那个朋友,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叶繁又笑了一笑,“是吗?那还真的巧了。” 阮阅未能从她平淡自若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什么,他自嘲地笑笑,然后很快敛去黯然的神色,重新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阮阅。 再怎么相似,却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想要一辈子保护的人,和想要珍惜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也不可能找到代替的人。 此刻的气氛也在钢琴曲《BrianBecVar》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异样,阮阅一边决定以后让他们不要在酒吧放这样舒缓忧伤的音乐一边嬉笑着将杯中的BLACKLABEL饮尽,推给SAM,然后开口:“司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来我这里?还是你……”他转头,狭长的眼睛斜飞。邪气地看了身边的女生一眼,“自愿跑来当我猎艳名单的头一号?” “拜托,别让我喷酒好吗?”叶繁撑着头,懒洋洋地回答,完全不畏惧他露骨的,带着明显色情意味的打量。也许别人会怕他阮阅,但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怕不起来。想当初在街上遇到伤痕累累的阮阅时,他根本还是一个小不点,就算现在变得个子高大、长相俊美、男人味十足,却也还是她心里的那个小阮阅,那个以防备的眼神对着她整整一年,然后才慢慢放下心防,虽然依然无法对别人学会信任,却让她独独成为例外的那个小男孩儿。 阮阅有些恼羞成怒。这个业茵虽然算是奇特,让他不能不特别留意,但这样的轻视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你以为我开玩笑?”他微一用力,将女生拉入怀中,虽然还是笑着,眼里却带着一股子森冷,“还是,你喜欢开别人——比如我的玩笑?” 叶繁一愕,抵开阮阅的胸膛,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跟他的相比才是玩笑—— 没有回答阮阅的话,她反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久,然后皱眉,“这样的你,是另一面,还是另一种伪装?”她知道阮阅喜欢玩,身边的女人也没少过,但对着高中女生用强……绝对是她所不知道的阮阅。 阮阅也被她问得一愣,松开手,冷笑一声,“说得你好像跟我很熟似的,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别告诉我上次我对司南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见。” “哦,原来是为了司南。”叶繁明白过来,神色又恢复淡然,“你也是,跟一个小男生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阮阅望着她,又是那种怪异的目光,“小男生?业茵小姑娘,你以为你自己多大?听说你还比他小一岁对吧?” “听说?你找人打听过我?” “哼,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第二杯BLACKLABEL也一口解决,阮阅皱起眉,从兜里摸出烟盒来,取一支衔在嘴里,想找打火机却发现又忘记带那东西了。还是SAM眼尖,不动声色地从台下拿了备用的打火机打着了火凑到阮阅面前,阮阅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点着了烟。叶繁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想,这家伙还是同样的德性,一点没变。不过也正常,这才多久,他要是变了才奇怪了。 阮阅吐出一个烟圈,似笑非笑的,“是司南身边那个叫阿祥的小子跑来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大堆东西,也不管我想听不想听,听他那意思,是鼓励我有所行动,不要光说不练。” “什么?”这下子换叶繁皱眉了。 “听不懂?”阮阅冷笑一声,“也许那小子是觉得你不配当司南的马子,要不就是你得罪了那个阴险的家伙,等着看你被我伤心伤身痛苦不堪最后被抛弃的样子,最好是再一次吞药跳楼之类的……喂,我说,你看上去不像要死要活无聊到玩自杀的人哪,为什么事想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一点纪念?” 叶繁原本听得直皱眉,在听见阮阅最后的问话后,又有些无言的感觉。是啊,为什么呢?她也很想知道。曾经在最难受的时候她也想到过去死,却始终没有真正付诸行动,这个业茵倒是勇气可嘉呢。 见她只是沉默,阮阅嗤笑一声,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打算。 “老实说,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不过却不是那方面的兴趣,而且我也不喜欢被人利用。”阮阅起身,掐了掐叶繁的脸蛋,连笑容也仍是那样油腔滑调的,“小妹妹,算我好心奉劝你,没事儿一个人少来这种地方,随便在你的杯子里放点什么东西就可能让你追悔莫及。还有,装世故的女生并不可爱,你才多大点,就装得这样饱经风霜,再过十年就该成陈旧品了。” 尽管被掐得很痛,叶繁望着阮阅的眼睛里却一点点有了笑意,看得阮阅却是一怔。陌生的、美丽的眼睛,却透着那样熟悉的光,诡异得可怕。 他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似的甩开手,转身向外面走去,走了一半,却又回头,神色有一抹惊疑,“你真的不认识叶繁吗?”说完,他也不等叶繁回答,自嘲地摇了摇头,猝然而去。 叶繁眼里的笑意更浓,嘴角也微微翘起。 他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真心实意的,至少比对她漠不关心的业氏夫妇要好得多了。 不过会关心陌生人的阮阅却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阮阅了呢,最了解她的人是他,而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也是她。尽管阮阅总是带着笑脸,那各种各样的笑却是没有半点温度的,也许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会有改善。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阮阅,但是这种转变,却是她早就期待的转变。 她和他都是寂寞的人,而且寂寞了太久。如果连自己的心都成了麻木,怎么还能奢求别人来爱? 就算她对自己已深感无力,至少还是想让他得到幸福啊。如果有一天能够看到阮阅脸上露出普通人那种温暖祥和的笑容,就算她还是会离去,这一世就不会仅仅是无奈与遗憾了。 忽然间,她又想起江惟的笑脸。那种她最羡慕的微笑,因为她知道,拥有那种笑容的人,生命里应当只拥有美好吧。再怨恨自己一万次也没有用,也许她也曾经有机会拥有那样的人生,可是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也许”。 如今的她,只有凭借业茵的身体,才有机会接近别人的幸福,并且得一直提醒自己,就算看别人幸福,也要站得远一点,不要因为羡慕而产生依恋。 不是属于自己的啊…… 无时无刻都无法遗忘一点:属于她叶繁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如今的她,只是过客。 却不知能够停留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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