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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这也不便宜啊!这个败家爷!

  两人目送玉怀瑾潇洒离去的背影,再望向自家主子,金于飞娇容凝霜,似怒非怒,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教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爷,你还好吧?”元宝低声探问,有些胆颤心惊的。

  “我?挺好的啊。”金于飞樱唇轻绽,微微一笑,那笑意犹如春暖花开,明丽而妩媚。

  主子笑了,元宝与珍珠两个丫鬟却并未因此松口气,因为她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笑容很像每回主子作恶梦惊醒时,总会莫名其妙地笑出来。

  这般的笑容,无关真心。

  “珍珠、元宝,”金于飞忽然轻声启齿。“你们爷今夜看起来如何?”

  啊?

  两个丫鬟一愣,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家主子。

  “爷和那些花娘比起来,可美?”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终是聪慧细心的珍珠果断地回应。“那些花娘如何能与我们爷比?你是最美的!”

  金于飞秀眉一挑,眼波往一旁的元宝一扫。

  元宝一凛,连忙跟着恳切地用力点头。“没错,爷才是最美的!”

  “既然你们俩都觉得爷美,那咱们就来玩个游戏……”

  纤纤葱指朝两个丫鬟勾了勾,两个丫鬟会意地凑过来,听从吩咐,接着,同时杏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主子。

  各自买到了目标物,玉怀瑾与耶律诚都是心满意足,回到厢房后,两人终于可以真正地放开胸怀,恣意畅快。

  酒过三巡,饶是玉怀瑾有所节制,也不免薄有醉意,而耶律诚更早已喝得醉眼蒙胧,看人都晃出了几道影子。

  “玉兄,今晚咱们算是圆满达成任务了,来,小弟我再敬你一杯,咱们不醉不休!”

  耶律诚朝玉怀瑾举起酒盏,频频要与他拼酒,玉怀瑾不好扫了他的兴致,只得不时浅浅抿了几口。

  就在两人酒酣耳热之际,忽然有个小丫鬟来传话,说是主人要见紫苏等几位陪酒的花娘。

  紫苏等人虽觉得奇怪,仍是起身告了退,一片莺声燕语逐渐远去。

  “这石如兰怎么回事?”耶律诚大感莫名,带着醉意拍桌嚷嚷着。“怎么把服侍我们的人都给叫走了?莫不是怕爷我付不起银两?”

  玉怀瑾也有些惊讶,对这位“花好月圆”的主人,他起初是从自家娘子口中听闻的,之后在亲卫一番调查下,他更知晓了石如兰与宫里那位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今晚他毫不避忌地与耶律诚一同现身此处,其实也是有意让宫里那位瞧瞧,就不知对方心里会是何种想法了……

  玉怀瑾正暗暗琢磨着,厢房外的串珠卷帘忽然动了,一个身材窈窕的美人莲步轻移,抱着一把琵琶,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脸上戴着桃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有神的妙眸。

  美人如玉,似有股幽幽香风袭面而来,玉怀瑾却是看都没多看对方一眼,仍是以一派慵懒的坐姿倚在窗边,半边俊脸沐浴于月色之下,更显得性感撩人。

  “奴家见过两位公子。”美人对两人盈盈行礼,嗓音似乎刻意压抑着,显得略微沙哑。

  玉怀瑾对新来的美人没兴趣,耶律诚倒是心神一动,努力睁着迷茫的眼,略显大舌头地笑道:“美人儿,因何……戴着面纱?莫非你脸上长了、长了疙瘩?”

  美人身姿优雅地落坐于榻上,摆正琵琶,嫣然一笑。“奴家相貌平凡,只有琴艺尚能酬献知音,望两位公子莫要见弃。”

  “不见弃、不见弃!”耶律诚乐呵呵地笑着。“你家主人能将你派来服侍我们,可见你是个才艺双绝的……你这是预备弹琵琶吗?”

  “不知这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美人儿素手拨弦,肯定是弹什么都好听的,我就不点曲了,你随意!”

  耶律诚相当捧场,一旁的玉怀瑾却仍是一声不吭。

  美人眸光流转,不着痕迹地朝玉怀瑾的方向望过去,见他浑没在意自己,微微敛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素手纤纤,开始拨弄起琵琶。

  琴音铮铮,节奏激昂,正是一曲《十面埋伏》,转瞬间便将一个醉卧美人膝的温柔乡转成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手指在琵琶弦上揉、挑、推、扫,淋漓尽致地描绘着战争的场面,杀声震天,血流成河,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事,更是你死我活的拼搏,是属于英雄的喝采,也是安抚英魂的悲歌。

  玉怀瑾只觉得精神一振,体内长久蛰伏的热血彷佛都在这一刻被挑弄起来了,翻滚着、沸腾着,他的灵魂在嘶喊着,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为保家卫国,不惜豁出性命。

  他想起了百年前,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想起那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的快意征伐,更想起一次又一次失去袍泽兄弟的痛楚与悲伤。

  他想起了曾经意气风发,也曾黯然失落的自己。

  他想起了最后的最后,自己竟不是死在残酷的战场,而是死于一场刺杀的阴谋……

  玉怀瑾凛然握紧了手里的杯盏,凌厉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弹奏着琵琶的美人望去,这一看,才蓦地警觉到不对劲。

  那张围着面纱的容颜,那双微敛的明眸,他彷佛似曾相识。

  是她吗?

  那只从北国飞来的金燕,他的王妃……

  金于飞沉醉在乐音里,她唯一擅长的乐器就是琵琶,所以在想着要扮成花娘来教训一番她的傻夫君时,她下意识地就抱起了琵琶,弹奏起自己最爱的这首古曲。

  好像,她前世也弹过这首曲子,在送王爷上战场前,她以此曲预祝他战事顺利成功。

  那时候他听了,是什么反应呢?是欢喜得意,还是暴怒发火?又或是根本满不在乎,冷淡以对?

  她忘了,想不起来了,记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破碎着,教她忽然头疼了起来。

  一根琴弦蓦地断了,琴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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