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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她失笑,耸耸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她悠哉地坐上餐桌,等人上菜。

  结果,足足等了十几分钟,他又打开冰箱拿了两回蛋,才等到两个边缘略微残破的荷包蛋。

  但已经比她想像中的漂亮许多了。

  她拾起筷子,故意在他面前挑剔检视。“这形状还不错,至少看得出来是个蛋,而且只焦了一点点。”

  他站在桌边,双手贴在腿侧,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似地领受老师的评语,听了她这番揶揄,眉宇一拧。

  “你一定要这样嫌东嫌西的吗?”

  “我哪敢嫌弃啊?先生,我这是赞美你好吗?”她为自己辩护。

  他懊恼,重重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坐。“这位‘太太’——”

  他又这么叫她了。她倏地凝定动作。

  他看出她的异样。“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她默然。

  他静定地望她,良久,沙哑扬嗓。“方家俊向你求婚了,对吧?”

  她一震,声嗓变调。“你怎么知道?”

  他注视她苍白的容颜,心情有些灰涩。“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他一直要求你给个答案,难道你……拒绝了他吗?”

  她别过眸,似是沉思着什么,许久,才幽幽开口。“我没答应。”

  没答应是什么意思?辛至焕郁然锁眉。“你的意思是你跟他说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她不回答。

  “是这样吗?菲菲。”他追问。

  “……”

  “为什么不干脆答应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想认真跟他定下来,所以才要求跟我办清楚离婚手续,不是吗?难道你现在改变心意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跟我办离婚啊!”她忽地抬眸,忿忿地瞪他。“你刚也说了,到现在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你要我怎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他哑然。

  是这样吗?所以还是他绊住了她,是他阻碍了她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辛至焕垂眸,藏在桌下的双拳握紧,想起自己在她收藏的那一个个音乐盒里看到的心情日记。

  她其实很渴望有人陪的,虽然倔强地声称自己一个人也要幸福,但他知道,她想要有个伴,厌倦了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晚。

  方家俊会是适合她的那个伴吗?

  他,该潇洒地放手让她自由吗?

  离婚协议书其实早就签好了,从美国回到台湾第一天,他便找律师拟好协议书,签了名。

  要放她自由,随时都可以,只是……就只是……放不开啊!

  他深深呼吸,深深地、深深地排除所有的私心。“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就可以——”

  “今天几号?”她蓦地打断他。

  “什么?”他一愣。

  “是不是九号?”齐菲菲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仓皇。“糟糕,我怎么会忘了?”语落,她匆匆起身。

  “到底什么事?”他错愕。“今天是九号又怎样?”

  她惆怅地回眸——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五年前的今天,因为癌症,对抗病魔多年的母亲终于不支倒地,撒手人寰。

  留下了她。

  留下她孤单一个,活在这世界上。

  那天,她真正体认到,什么叫做完全的孤独,什么是寂寞。从此以后,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牵挂,没跟谁有羁绊,来去都只有自己一个。

  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天,她领悟了,多么痛的领悟。

  思及此,齐菲菲淡淡地牵唇,不是笑,只是自嘲,是在深沉的悲哀里为自己点亮的一点点光。

  “妈,我来看你了。”

  她伫立于灵骨塔前,摆上鲜花素果,双手合十,焚香祝祷。

  “你过得好吗?有在天上看着我吗?你知道我打算开第三家餐厅了,对吧?现在正在装潢,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正式营业了。你记得我以前给你听过爵士乐吗?这间新餐厅我就决定走这个路线,主力客户群定位在熟男熟女……如果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是我这间餐厅的第一个客人。”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辛至焕站在一旁,听齐菲菲对母亲低声倾诉,胸口阵阵拧扯。

  五年前,当她母亲去世时,她一定心碎欲绝,是怎么度过那段最伤心最黑暗的时期呢?

  当时他人在欧洲,为公事出差,穿梭于几个大城市间,听爸妈说,是她坚持不必通知他,以免打扰他工作。

  待他接到消息时,已是两个星期后了,连岳母的葬礼都来不及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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