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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这就不知了,他不肯说,我也不好相强。”

  “可是殿下……就怕他心怀不轨啊!”

  “你如此认为?”

  “并非我有意离间,而是殿下身分特殊,不可不防。”

  “我知道。不过你莫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决定将他留在身边,自有我的计较。”

  “殿下的意思是,你信任他?”

  真雅颔首。

  曹承熙大惊。“殿下!那家伙……那人怎能轻易信任?他一看就非善类啊!”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真雅悠悠回应。“我相信有那种眼神的人,不会坏到哪儿去。”

  只看眼睛,她就决定相信那个人?曹承熙不能服气。“殿下,别被他孩子气的举动给骗了!即便爱吃糖,他也绝不是个天真无邪的黄口小儿啊!”

  真雅微微一笑。“我当然知晓他不是黄口小儿,也知他并非天真无邪,但人非仅有邪与无邪之分,更多的人其实游走于界线之间。”

  “这么说……你真的相信他?”

  “嗯。”

  说谎。

  她怎么可能信任他?一个立志未来成王的人,怎能够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人?

  就连他至亲的师父,都不信他!

  你的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本质上,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是啊,他的本质阴狠、残酷、冷血如兽,人性于他身上,荡然无存。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能信吗?

  可她说,她相信。

  无名斜倚在一株参天古树的粗枝间,冷笑着,仰望天际银月如钩。

  真雅与曹承熙私下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们没察觉他独自倚在树上,在树下低声细语,全飘进他灵敏的耳里。

  是权术吧?为了御下,她不能让部属怀疑她对人存有猜忌之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做出一派公正无私、坦诚相待的形象,这才是至高的帝王之术。

  她年纪轻轻又是一介女流之辈,己有如此高深的城府了吗?

  是城府,抑或真心?

  无名发现自己心乱了,胸臆涌动着一股难言的苦涩,直逼喉间,他咽着唾津,又想吃搪了。

  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球,取了一顺,糖球却拿不稳,意外滚落,没入地上的草丛间。

  他的目光追逐着那颖不知滚落何方的糖球,竞感觉不到一丝可惜。

  真是怪了,若是平常,他肯定为自己的粗心懊恼,说不定还要幼稚地趴在地上,固执地非寻回那颖糖不可。

  可如今,他只是怔愣地出神,脑海的思绪,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正如希蕊王后所料,真雅并不进入齐越国境,选择挥军直指卫国王都,主因自然是不欲冒险穿过那条路途艰险的银月古道。

  兵贵神速,既是远征,更不得浪费片刻时间,将士们日夜兼程,务求于入冬以前结束这场战争。

  此时卫国国土,大半已沦陷于齐越军队之手,齐越主帅早就得知希林将率军来援的消息,于是在占领的各城都留下兵力,严加看守。

  攻城费时耗力,真雅下令军队兵分三路,采游击战方式,使对方疲于奔命,绕过城池往前推进,若是绕不过,便以声东击西的战术,分散其兵力,一网打尽。

  如此顺利进军,才过一月,己来到距离卫国王都不过两日路程的白云城。

  齐越军于此城集结重兵,希林军若欲绕道,也只有一条穿山越岭的栈道可走,而在衔接两座山岭之间有一座索桥,据探子回报,桥身己断成两截。

  这自然是齐越军的杰作,令他们无路可走,只能选择正面攻城。

  一般攻城,为免士兵大量伤亡,多以围城断粮为主要手段,以时间换取战果,短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有可能。

  “殿下,我们不能于此虚耗时辰,多拖延数日,说不定卫国国君就会被俘了。

  “那就修缮索桥吧!也许重新搭一座桥会比较快——”

  “你这傻子!你当只是断桥这么简单吗?齐越军肯定在山区布下伏兵,到时我们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那该当如何是好?”

  将领们争辩不休,各有意见,真雅扬起玉千,阻止众人争论。

  “就这么办吧!派一支诱饵军佯走栈道,其余大军暂退十里之外,待夜间视线不明时行军,兵临城下。”

  “公主当真要攻城?”

  “是,而且要趁对方以为我们走栈道,放松戒备之时,于四座城门同时进攻。”真雅在地形图上指点,说明军队的布阵及将采用的攻城战术。“……这场战役,抢的就是时机,务须令对方措手不及,才能减轻我方伤亡。”

  她——分派任务,接令的将领都是肃然凛遵。

  隔日,诱饵军出动,于战车及马尾绑上树枝,扬起烟尘渺渺,齐越国的哨兵观察到,以为希林大军开进栈道,急急通报。

  齐越主帅加派兵力至山区,摆出决战阵势。

  “公主,他们当真以为我们放弃攻城了。”

  真雅接获探子来报,沉吟片刻。

  事情怎会如此顺利?难道齐越主帅都不怀疑这很可能又是一次声东击西之计吗?

  但时间紧迫,不容她迟疑,拖得一时片刻,都可能失去先机。她立时决断,趁夜急速行军,开至白云城外,令大军整肃队形,推出投石车与冲城车,先锋兵躲在云梯里,伺机而动。

  她身穿将军恺甲,英姿凛凛地立于后方战车上,身后一面帅旗迎风翻扬,藕臂扬起,朗声喝令:“攻城!”

  士兵们合力拉下投石车的梢杆,往城墙砸落一颗颖石弹,犹如流星雨,轰然作响,一列列兵卒身穿恺甲,手握盾牌,蹲低身,在震人心魂的战鼓声中,精神奕奕地呐喊前进。

  城墙箭垛上密密麻麻站着弩兵,拉弓,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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