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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一凛,抽了几张面纸,拭净唇,扶墙起身,走向洗手台。“你进来做什么?这是女性化妆室。”

  “回答我的问题!江雨欢。”他坚持追问。“你有厌食症吗?这就是你不肯多吃东西的原因?”

  她不理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掬水泼脸。

  “你说话啊!”他提高声调。

  她深吸口气,忽地恼了,转身面对他,用尽力气嘶喊。“对!我是有轻微的厌食症,那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他愣住了,没料到她会如此激动地回呛,剔透的水珠在她脸蛋滚动,衬得她犹如芙蓉出水。

  一朵骄傲的、辛辣的,却又楚楚可怜的芙蓉。

  他傻看着她,莫名地觉得心痛。“为什么……你会得到这种病?”

  她没回答,只是用那充满倔气与恨意的眼神瞪着他,瞪得他不知所措,只能无言地柞立原地。

  若是目光能灼人,想必他已焚烧殆尽,体无完肤。

  他不懂。

  难道她……真的恨着他?

  十天。

  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短得稍纵即逝,对失意人来说,或许漫长得犹如百年,对以前的狄在风而言,这恰恰好是足够跟某个美女打得火热又冷静分手的时间。

  十天,在人类平均数十年的生命中,实在占不上什么比例。

  十天,往往只是浑浑噩噩。

  但,狄在风料想不到,原本只是出自好玩与不服输的心理与人打赌的这十天,却让他从此恋上了一个女子,对她魂牵梦萦,难以割舍。

  短短十天,她便在他心版烙下了磨灭不了的刻印,他从此记得她,相聚时痴看着她,分开时思念她。

  这十天,害他输了一场赌约,成为众多高阶主管私下的笑柄,因为一向得意洋洋纵横于情场的他,竟然征服不了她。

  不仅征服不了她,他甚至不敢接近她,从日本回台湾后,便将她遣调回企划部,只容许自己远远地张望。

  因为……

  “你说你在她身上看到江善庭的影子?”

  光影迷离的酒馆里,最角落,红色的缎绒沙发上,坐着一个风姿妍媚的女子,优雅地翘着美腿,葱葱纤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

  她是曾诗诗,今晚才刚结束一场淋漓尽致的演出,便接到狄在风电话,匆匆赶来与他相会。

  她悠悠地吞云吐雾,借着暖昧不明的灯光,打量坐在对面的他,他喝着酒,一口接一口,一杯又一杯,明显意图买醉,她微微肇眉。

  “为什么会看到江善庭的影子?难道她们两个长得很像?”

  狄在风闻言,没立刻回答,握着酒杯,盯着唬拍色的液面,半晌,他忽地笑了,笑声沙哑,满蕴自嘲。

  “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像的,她比善庭美多了,也瘦多了,而且她气质冷,真的很冷很冷,善庭比她温暖开朗起码一百倍。”

  “那你怎么会觉得她身上有江善庭的影子?”

  “因为……她笑的样子。”

  “什么样子?”曾诗诗不解。

  “你记得我给你看过善庭的照片吧?善庭笑起来,脸颊会有两个很甜的小酒窝。”

  “嗯,你说过那很可爱。”

  “她也有。”

  “那又怎样?这世上有酒窝的人那么多。”

  “但她们笑起来的时候,不会眉毛眼睛都弯了,不会习惯性地去咬拇指,这辈子,我只看过善庭那样笑,还有……她。”

  狄在风咬了咬牙,忆起江雨欢在沈继宗面前展露的笑颜,他的心便莫名地刺痛,他只能掇着酒,让酒精麻痹自己。

  “她笑的样子像极了善庭,她也爱喝沛绿雅,加一片柠檬,还有,她将面包撕成碎片喂猫的样子,她抚摸猫咪的动作,她跟善庭一样喜欢穿浴衣散步……”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曾诗诗尖锐地打断他。“这有什么?很多女人都喝沛绿雅,都喜欢猫,泡过汤后当然穿浴衣散步……好吧,就算她笑的时候跟江善庭一样幼稚的会咬拇指,那也不代表什么,她不是江善庭!”

  他胸口一震,蓦地点头。“我没说她是。”

  “你是没说。”曾诗诗撇撇嘴。“可你听听你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你根本把她当成是江善庭的替身了!”

  狄在风错愕。“我把她……当善庭的替身?”

  “难道不是吗?”曾诗诗冷哼。

  狄在风茫然。

  这就是原因吗?因为他把江雨欢当成善庭的替身,才会对她如此牵挂在怀,念念不忘?

  他不是在她身上“看到”善庭的影子,而是在她身上“找”善庭的影子……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江善庭吧?”曾诗诗语锋如刃,直指他心口。

  他不觉捏紧酒杯。

  看出他的迟疑,曾诗诗更不悦了,有些烦躁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揉扁于烟灰缸。

  “都两年了!在风,就算你把自己当罪人,惩罚自己两年也就够了!你到底还想浪费多少时间在无意义的懊悔上?你还有大好人生啊!”

  “别说了。”他皱眉制止她。

  她却不肯住口。“我知道你后悔,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江善庭,可是在风,爱情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她爱上你,不是你的错。”

  “可我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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