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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篝火熊熊,临时铺成的干草垫上,英气俊朗的帝王正躺在上头,昏迷不醒。傅无双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抚摸他冰冷的脸庞。

  连人带马坠下山崖后,幸好有马儿当垫背,再加上他从身后死死地搂着自己护着,她除了受到些擦伤,全身上下因撞击而疼痛,倒是大致无碍,可他的伤就重了,后脑勺也不知撞到什么,肿了个大包,小腿流血,肩膀及手臂都有脱臼的迹象。

  她怕留在原处风吹雨淋会加重他的伤势,勉力将他驮在自己身上,忍着痛,艰辛地走了一段路,幸运地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洞穴。

  幸而她从前练过骑马射箭,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饶是如此,将一个大男人半拖半抱地走了将近两刻钟,她全身像虚脱了似地,脚跟磨破了,脚底也长了几个大水泡。

  但她不能休息,还得将散落在这洞穴内的干草抱来一处,给男人铺了个绵软的卧榻,接了雨水喂他喝,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撕成长条,替他裹了伤口。

  这洞穴许是曾有猎人在此处休憩过,留下一堆树柴,她仔细拣出一些没受潮的,生了火。

  有了火,就能烤干身上的湿衣裳,她替男人脱去外袍和中衣,只留一条亵裤,自己也脱了外裳,然后将他抱进怀里。

  他身上忽冷忽热,一阵一阵地颤抖不止。

  她知道,他这是开始发烧了。

  若真是一夜高热,也不知道会不会烧坏身子?

  “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好不好?”她酸楚地呢喃,让男人的俊脸靠在自己颈窝,眼眶泛红。

  在跌落山崖的那一刻,她倏地领悟,这男人心里从来放不下她。

  凭他矫捷的身手,他随时可以跳马的,无须跟她一起掉下来,可他不曾顾及自己的安危,强悍地以自己的肉身护着她。

  他是皇帝,他的命是天下至重,却为了她如此轻忽!

  即便她心里对他有再多的埋怨,又怎能再怪他一丝一毫呢?

  他是伤了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可她这些年来也同样造成他无数烦恼,他们之间,就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我不走了,只要你平安好起来,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她哽咽地低语。

  “我不吃醋了,不跟你拧性子了,你要娶谁就娶谁,喜欢谁宠幸谁,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旭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泪珠纷纷,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入男人颈间,他似乎感觉到凉凉的湿意,昏迷之中眼皮微微撑开一条缝。

  一张泪颜凄楚而朦胧。

  他没能来得及闪过任何念头,又再度陷入昏迷。

  夜色越发深沉,山区气温骤降,傅无双将封旭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为他取暖,苍白的樱唇贴着他同样苍白的俊颊,轻轻地落下一个又一个温柔眷恋的上天保佑,他一定要平安。

  她思绪迷离,强撑着极度疲惫的精神,彻夜不敢成眠。

  天亮以后,救援终于来到。

  是宁王封晔亲自领着人来寻的,春风也跟着来了,傅无双虽是早已将衣裳穿好,却仍是鬓发凌乱,一身狼狈。

  春风立即将带来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封晔则是问了皇兄的伤势,知道他后脑勺有肿包,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上软轿,一行人匆匆回到温泉山庄。

  昨日封旭落崖,封晔便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因此除了少数亲信侍卫,山庄内上下人等都不晓得皇帝出了事。

  包括林小仪,也只以为封旭是留宿在静嫔的居处,暗暗吃味。

  一行人掩人耳目地从山庄后门进来,因封旭住的主屋离得太远,那边侍候的宫人也多,难免嘴杂,于是封晔作主,将皇兄暂时安置在偏僻的留香阁,这才召随行的御医过来诊视,对外宣称皇上染了风寒,必须好生休养。

  傅无双一回到留香阁,确定封旭有人照料,强打的精神瞬间萎靡了下来,被春风和春月两人扶着躺上床,身子便开始发热。

  她昏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不顾贴身宫女的阻拦,硬是下床去探望封旭,忍着脚底水泡的疼痛,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来到偏殿,只见封晔命人将书房收拾出来,支了张软榻,让封旭躺在上头,身边围着几个御医及贴身太监,封晔正在一旁,焦躁地踱步。

  傅无双看着,有些慌张。“皇上……还没醒吗?”

  封晔见她来了,倒也没有隐瞒,将封旭的情况坦承相告。“御医说皇兄头上有伤,内里怕是凝了血块。”

  脑子里头凝了血块?

  傅无双惊骇。“那会如何?”

  封晔摇头不语,神色凝重。

  这时,床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殿下!皇上似乎要醒了!”

  “是吗?”封晔听闻,连忙赶过去看,傅无双也紧跟在后头。

  封旭并没有醒,只是迷迷糊糊地逸出几声呻吟,俊脸苍白,眉宇纠结,看来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生。

  傅无双来到他床前,担忧地望他,忽地,他像感应到似地,微微掀开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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