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人生若只如初见 | 上页 下页


  春雨闻言,动作一滞。

  “你记得准备祭奠的香烛。”

  春雨望着躺在床上那张清丽却苍白的侧颜,一时迟疑无语,若说主子为何会到了如今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春暖怕是极重要的因素。

  两年前,主子被控谋害婉嫔腹中的皇嗣,证据确凿,是春暖出面顶下了所有的罪,说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不关娘娘的事。

  这事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当下命人将春暖拖出去杖毙。

  主子自然是不服的,哀求不成,竟当场和皇上争执了起来,皇上怒不可遏,这才下旨禁闭云清宫。

  虽不是打入冷宫,但任何人都知道,这皇宫里皇上再也绝足不来的宫殿,就是冷宫。

  主子对皇上这道御旨倒是毫不反抗,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走出这云清宫了,若不是上回听闻皇上病重,她根本不可能踏出宫门一步。

  思及此,春雨终于还是开口劝慰。“娘娘,春暖姊姊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是希望您放宽心的。”

  “嗯,我明白的,我知春暖不会怨我……”

  但她怨自己,没能护住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傅无双闭上眸,唇角浅浅淡淡地,拉起一个无力的笑。

  ***

  原以为枝头的春花开始绽放时,春色该是染遍了人间,不料时序进入三月,京城竟是纷纷扬扬地迎来一场晚来的春雪。

  漫天白雪穿树飞花,不过一夜,皇城内外已是银妆素裹,枝头的花叶缀着皑皑冰晶,犹如一串串白色流苏,迎风摇曳。

  依然飘着雪的清晨,空气清冷,云清宫内仅剩的炭火烧到半夜便渐渐灭了,就连主殿的静嫔娘娘后半夜都冷醒过来,更别说其他宫人了。

  一大清早,小宫女忍着寒意,哆哆嗦嗦地从袋子里夹出最后几块新炭,却发现这剩下的几块炭并不是寻常该给妃嫔用的银丝炭,而是给一般下人用的粗炭,不但不禁烧,烧了还会起烟,呛人得很。

  “春月姊姊。”小宫女委屈地将这一袋粗炭拿给大宫女春月察看。

  春月看着,也知道这是惜薪司那边动的手脚,宫里人素来会看风向,静嫔娘娘被罚幽禁思过,宫里几个有权有宠的主位又对她一向嫉恨,自然是趁着机会跟风踩上几脚。

  风行草偃,上行下效,送来云清宫的柴米肉菜等各项分例是能少就少,中间也不知偷摸去了多少油水。

  春月摇头,暂且命小宫女收起这袋粗炭,转身来到暖阁。

  幸好这云清宫里还设有暖阁,铺了地火龙,烧了暖炕,白天尚留有余温,主子待在这里头起居,身上再穿多些,也勉强能抵挡些许寒意,只是厨房那边烧火的木柴也所剩不多了,怕是这场春雪多下几日,连煮个茶水都不能够。

  暖阁内,主子坐在罗汉榻上,倒还有闲心,赏着窗外白雪琉璃的景色。

  春风在一旁服侍茶水,茶水凉了,她正想找小宫女烧一壶热水来,春月进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春雨呢?”春月悄声问。

  “说是要替主子揉脚,去拿药油了。”春风亦小声回应。“怎么了吗?”

  “炭没有了。”

  傅无双看够了雪,转头瞥见两个贴身大宫女蹙着眉小声说话,微微一笑。“是不是没炭了?”

  春月一愣,连忙过来回话。“是,娘娘,如今只剩下一小袋,还都是些给下人用的粗炭。”

  “惜薪司的人太过分了!”春风忍不住插嘴,她脾气一向比较爆。

  春月横春风一眼,示意她慎言,接着语气和缓地补充道:“娘娘,厨房的柴火也快用完了,怕是只能支撑这两天再烧几顿饭。”

  说着,春月也免不了烦恼起来,皇上交代过云清宫只进不出,连想支使个小太监出去要个柴火都不成,只能等着每个月固定送分例的人来。

  说得确切点,就是主子病了,他们想让人请太医来,都得先挨上一顿板子再说。

  对自身的处境,傅无双也是很明白的,之前也不是没为了短少的分例吵过闹过,但如今掌管六宫的是贤妃娘娘,除了皇上开口,又有谁能替她说话?

  偏偏她前不久才又再次得罪了那个男人,将他气得拂袖而去,这流言恐怕是一夕之间就传遍了整座宫廷,于是她云清宫的待遇自然不可能改善了。

  “那就让厨娘先用剩余的柴火蒸上几笼馒头吧!”

  大不了接下来大家就啃冷馒头,总能撑到下次月例送来。

  “是。”春月明白主子的意思,这并不是云清宫诸人第一回啃冷馒头,大伙儿应该也习惯了。

  那些懂得力求上进的宫人在幽禁的这两年,早就找了各种管道,托了各种关系,出宫的出宫,调职的调职,留下来的都是些守本分的,自不会抱怨待遇不好。

  傅无双伸手端起微凉的茶盏,春风见状,连忙阻止。“娘娘,这茶水都已经凉了!奴婢让人换一壶热水来……”

  “得了,喝点凉茶又如何?没听春月说厨房里都快没柴火可用了吗?”说着,傅无双啜口凉茶,神色甚是自在。

  两个大宫女交换一眼,也只能表示无奈。

  润过喉后,傅无双搁下茶盏,想了想。“其他人没得烧炭盆取暖,现下都待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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