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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江雪无奈,只好自行按下密码,幸好密码没改,大门应声打开。

  她轻手轻脚地进屋,将购物袋搁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一面试探地、小小声地扬嗓。“明泽,是我,你在家吗?”

  没人应声。

  “明泽,你在不在?”她稍稍提高音量,一面四处察看,最后确定他不在家。他没回来,去哪儿了?

  江雪担忧地寻思,打他手机,手机关了机,摆明了不想让任何人找到。

  她怅惘地发呆,好片刻,才振作精神,进厨房洗菜切菜,洗手做羹汤。

  四菜一汤,还有一道饭后点心,都是傅明泽爱吃的。

  前世妯本不擅长厨艺,是跟他结婚后,为了取悦他特地去报名烹饪班,今生更是从小便跟着珠姨学习,如今她的料理手艺已经很上得了台面。

  虽说江家有佣人,不需要她天天下蔚,但每回只要她兴致来了下蔚做菜,傅明泽绝对捧场,大家吃不完的菜尾都由他来解决,吃相还格外从容优雅。

  她很喜欢看他吃东西,尤其是吃自己做的东西,那会令她的心房涨得满满的,都是喜悦与幸福。

  可今夜,她做了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料理,却等不到他来捧场,夜深了,菜凉透了,他依然未归。

  他没回来,她也没心情吃,明明肚子饿了,可一口也咽不下,只得将桌上的菜全都放进保鲜盒里。

  收拾了厨房,她不晓得该做什么,索性开始打扫房子,他素性爱洁,家里的东西摆得井然有序,她只需要拿抹布擦擦家具表面,用吸尘器吸吸地板。

  倒是浴室,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洗洗刷刷,将每块磁砖擦得亮晶晶,连磁砖之间的细缝都剔得干干净净,还细心地上了蜡,整间浴室就像凡尔赛镜宫一样,光可监人。

  最后,全身弄得腰酸背痛的她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从他衣橱里挑出一件宽大的法兰绒衬衫当睡衣穿。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还不见他踪影,她不觉慌了,坐立不安,在屋内来回踱步,想着他究竟人在何处?是跟朋友一起喝酒吗?喝醉了吗?有没有人照顾他?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煎熬着她,她在玄关地板抱膝坐下,倾听门外任何细碎的声响,每次有声音传来,她便警觉地竖起耳朵,期盼着是他回来了,可一次一次,都是失望。

  她恍惚地等着,忽然觉得想哭,满腹的酸楚与委屈翻腾着,绞扭着心房,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一颗一颗碎落。

  “明泽,快回来……不要丢下我,你回来……”她低低哽咽。

  哭着哭着,她合上湿润的眼睫,坠入梦乡。

  直到天色破晓,傅明泽才回到家,清晨时下了一阵细雨,他湿透了衣衫,带着满身雨气进屋。

  门口刚传来动静,江雪便立即惊醒,她依然倚墙抱膝坐着,怔怔地扬起惺松的睡眼。

  傅明泽步履微踉,随便踢开了脚上的皮鞋,一低头,雨水顺着发鬓湿答答地滴落。

  “明泽,你回来了!”江雪惊喜地想起身,双腿却发麻,一时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扶墙。

  傅明泽连扶都没扶她一把,只是迷蒙地看着她,仿佛有些神智不清。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等你。”她嗓音仍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怎么不进房里睡?”

  “我想等到你回来。”

  他皱皱眉,没再多问,直接举步往室内走去。

  江雪跟在他身后,见他身子摇摇晃晃的,忍不住忧虑。“明泽,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他回答得简洁。

  “你还淋了雨?”

  “淋了。”

  “那快点去洗个澡吧!我帮你放热水。”

  语落,她便像只忙碌的蜜蜂飞进浴室里,替他在浴缸放了水,调好水温,接着出来唤他。

  他半躺半坐在客厅沙发上,头垂着,湿发继续滴落着雨水,她见状,急急走过去拉他。“明泽快起来,先洗澡,不然会感冒。”

  一面说,一面扶他起身,他脸庞转过来,她这才看清他俊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呼息间吐着酒味。

  他身上明明湿着,她却觉得倚靠着自己的身躯似是发散着热气,她神智一凛,抬手摸他额头,果然相当烫。

  “你发烧了!”她骇然惊呼,一时慌了,正想着该怎么办时,他已推开她,自行走进浴室。

  她担心他洗澡会发生意外,一直在浴室门外守着,提心吊胆地等了十分钟,他才走出来,身上裹着白色浴袍。

  她想上前扶他,他却冷着脸扯开她的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然气势令她一怔,难受地咬唇。

  他自顾自地回房,倒卧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鼻间便发出粗重的鼾息。

  她眨眨酸涩的眼眸,明知他排拒自己,仍是厚着脸皮跟进去,替他将双手双脚摆正,被子盖好,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毛毯,加盖在被子上。

  接着,她拿出耳温枪替他量体温,三十七度八,她胸房一拧,又急又痛。他最近工作忙,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结果又喝酒又淋雨,在外面鬼混了一夜,怪不得会生病!

  她进厨房榨了一壶柠檬水,调了蜂蜜,将半梦半醒的他叫醒,让他喝了一大杯,才放他闭眼睡去。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不安稳的睡颜,心疼不已,不禁低下唇,轻轻吻了吻他发汗的额头。

  每隔半个小时,她便替他量一次体温,起先温度一直往上攀升,最高烧到三十八度。

  确定他出了一身汗,该是散热的时候了,她回蔚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冰块,做了个简易的冰袋搁在他额头,然后用浸过冰水的毛巾替他擦手和脖子。

  傅明泽睡了多久,她就在一旁照料他多久,等他再醒来时,天色已昏暗,窗外淅沥沥地下着雨。

  他睁开眼,看见她坐在他身旁,正拿着一本书看。

  察觉到他的动静,她转过头,对他展颜一笑。

  “你醒啦?感觉怎样?”说着伸手摸摸他额头,很满意地点点头。“烧好像退很多了,我再帮你量体温。”

  她拿耳温枪朝他耳洞轻轻一打,量出来的温度是三十七度半。

  “再休息一个晚上应该就会好了。”她笑颜柔美,俯视他的明眸水汪汪的。“肚子饿了吧?我煮了葱花蛋粥,现在热来给你吃。”

  她伸腿下床,他不觉拉住她的手。“你一直在这边陪着我?”

  “你都生病了,我还能走得开吗?”她理所当然地应道,反手捏了捏他,示意他松手。

  他怔忡地目送她背影,想起自己昨晚找了一间安静的小酒馆喝到大半夜,接着像无主的游魂似的在空荡荡的街头走了一圈,清晨回到家前,还淋了一身雨。

  没想到竟然发烧了,更没想到她会像个迷路的小女孩似的一直坐在玄关墙角等着他。

  他朦胧地记得,当时她见他归家时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可满心焦躁的他根本不想见到她,只希望她离自己远远的。

  他整天昏昏沉沉地睡着,她竟就一直在一旁傻傻地守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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