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失恋也要格调 | 上页 下页
三十八


  她的过去有他,现在有他,未来,怎能没有他?

  “既然你相信他不会离开你,也相信自己一定会等他,那你还犹豫什么?为什么不像欧阳说的,既让他做你的家人,又做你的情人,跟他谈恋爱,然后结婚?”

  “我——”童羽裳语窒。对啊,为什么呢?为何她明明对两人之间的情谊很有信心,却又没把握成为永不分离的恋人呢?“因为我……不相信时间。”

  “时间?”沈静和庄晓梦交换讶异的一眼。“什么意思?”

  “因为亲情跟友情,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可恋情,却常常只有短短几年,甚至几个月。”童羽裳哑声说,敛下眸,惘然瞪着自己的十指像拔河似的互拽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亲情跟友情不会变,却不敢相信恋情会一直不变?”

  “大概吧。”她细声细气地应。

  沈静盯着她好片刻,忽地,柔唇浅浅一挑。“童童,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矛盾?”

  “你不想当欧阳的恋人,只想做他的家人,可是你又怕人家成立一个新家庭后,会忘了你这个姊姊,你这样,跟怕情人另结新欢有什么分别?”

  童羽裳一怔,教沈静这番头头是道的问话给问傻了,她不知不觉松开手指。

  “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有浓有淡,都有可能会变质,不是吗?”沈静继续分析,“你怕跟欧阳谈恋爱,失败了以后会没人可靠,你忘了还有我们两个吗?”

  “说得对!”一旁的庄晓梦领悟了沈静话中用意,一拍手,大为赞同。“童童,难道你不把我跟静当姊妹吗?我们算不上你的家人吗?原来我们俩在你眼中,还比不上欧阳十分之一。”

  “才不是那样呢!”童羽裳急了,喉咙像含着颗酸橄榄,滋味难受。“你们明知道不是,别这么说嘛……”她蓦地哽咽,辩白的言语卡住。

  “喂喂,不会吧?”眼看她焦急得连眼眶都红了,庄晓梦倒抽口气。“你哭了?”

  “谁教你要说那些话激我?”察觉自己竟软弱地涌出眼泪,童羽裳好窘。“人家才不是……人家很在乎你们耶!”她懊恼地捶庄晓梦一记。

  见她真情流露,庄晓梦也不忍再逗她,感性地拥了拥她。“我知道啦,童童,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们,否则那次我感冒,第一个看出来的就不会是你了。”

  那次感冒,因为还有公事待办,庄晓梦强撑着出门上班,谁也没看出她病了,连跟她热恋的男友墨未浓也粗心得没察觉,只有童羽裳,不但一眼就看出来,还千叮万嘱,临上机前都不忘打电话关心她。

  虽然童羽裳平常在几个好友面前,总是疯疯癫癫,但其实,她比谁都细心,也最重感情。

  思及此,庄晓梦叹息,心疼地捧住童羽裳的脸蛋。“或许就是太重感情,你才会这么犹豫不决吧。真是傻瓜!”

  童羽裳默然无语。

  “之前我爱未浓爱得六神无主的时候,你不是也劝过我,要我不要怕,勇敢一点,你会在我受伤时让我靠吗?今天我也是这么跟你说,不要怕,童童,有我跟静在。”

  “嗯,我知道。”满怀温情的许诺听得童羽裳好感动,又下禁鼻酸。“谢谢你,晓梦,还有静,谢谢你们。”她拉着两个好姊妹的手,眼泪盈眶。

  送走两个手帕交之后,童羽裳在屋内徘徊,脑海思绪纷乱。终于,她再也无法排遣这磨人的心慌,换了衣服,提了行李,坐上计程车就往欧阳住处奔去。

  拿钥匙开了门,才刚踏进室内,她立刻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安心。

  这是欧阳的住处,屋子里有他的气味,客厅橱柜里摆的各色玩意,是她从世界各国带回来送给他的纪念品,卧房书桌上压的纸镇,是她送的水晶跑车,跑车旁,坐着只木雕兔子,是他来不及送给阿嬷的礼物。

  童羽裳拿起兔子,在手中把玩着。她记得当欧阳告诉她这只兔子的由来时,她哭得好惨,十足像个泪人儿。

  他频频翻白眼,说他自己都没哭了,她是哭什么劲?

  反正我就是爱哭鬼嘛。

  她又羞又恼,对他扮鬼脸。

  童羽裳捧着兔子,在床沿坐下,痴痴地回忆。

  “反正,我就是爱哭鬼嘛。”她低低地、学着当时的口气,对飘浮在空中的人影撒娇。

  但人影,很快便淡去了,寂静的房内,只有她一个。

  她眼眶一热,感觉自己又要哭了,连忙甩甩头,站起身,继续在主人不在的屋中探险。

  她四处走动,几乎每一样东西都要拿起来摸摸弄弄,连衣柜都打开,取出一件欧阳平日常穿的衬衫,拥在怀里,像拥着那个不存在此地的男人。

  他现在到哪里去了呢?还在旧金山吗?

  她抱着衬衫,嗅着属于他的味道,衣柜的抽屉里,叠放着几本相簿,她好奇地翻出来看。

  啊,几乎都是她的照片呢!只有少数几张,是他的独照,还有一张,是他理着极短的小平头,和两个年轻少男少女的合照。

  这是他在少年辅育院拍的照片吗?她竟没见过!

  童羽裳仔细端详照片,照片上的他端着一张脸,眼望远方,神情极冷淡,他身旁的光头少年却是笑嘻嘻的,很调皮的模样,像洋娃娃的美丽少女手中握着一朵玫瑰,食指抚弄玫瑰上的刺。

  这少女……是赵铃铃吧?

  童羽裳心韵加速。原来欧阳和赵铃铃,真是在少年辅育院认识的朋友。那个光头少年呢?他又是谁?为何欧阳不曾介绍给她认识?

  他们现在还是好朋友吗?经常聚会吗?

  怀着满腹疑问,童羽裳收起相簿,眼角一瞥,忽地发现抽屉深处还躺着一方木盒,她打开盒子,发现里头是一叠厚厚的信札。

  信札拿缎带束着,一封一封收得齐整,显然收藏的人对其十分珍视。

  童羽裳取出信札,一看上头的笔迹,不禁一愣。

  这些,不是她以前写给欧阳的信吗?原来他一封封都收起来了,还骗她早就丢了!

  “哼,我就说嘛,他怎么敢随便乱丢。”她娇娇地撇嘴,随手抽出其中一封,展信阅读,看着,看着,她泪眼迷蒙。

  原来信封里,藏着的不只她写给他的信,还有他的回信,每一封都有,每一封他都回了,只是从来没有一封寄出去。

  他很认真地回信,一字一字道出最真诚的心情,他在信里坦白对自己的不满,对未来的茫然,对亲情的渴望,以及对她的……仰慕。

  他在信里倾诉,用字看似平淡,却是每个字都带着不寻常的重量,字里行间透出的,是他从不在人前显现的热情。

  他说,他从小没有母亲,跟阿嬷也不亲,父亲更是拿他当仇人看待。

  他说,她自称是他姊姊,他其实很高兴,只是,他也害怕,怕一颗心被她偷走后,再也要不回。

  他怕失去自己的心,更怕,失去她……

  泪水,在童羽裳颊畔溃决,她无声地哭着,捧着信札坐到窗边,点亮一盏小灯,花一整夜时间,贴近欧阳的心——好久以前便让她偷去的心。

  窗外夜色幽沉,细雨打在梧桐树上,一声声,滴着无尽相思。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