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魔王的女人 | 上页 下页


  她从来不会指责他,也不拿那些虚伪的道德标准规劝他,有时候,她还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他一把。

  她是他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或许也是唯一。

  他很喜欢她,即使远在英国工作那段期间,也一直与她保持联络,回到台湾,更是迫切地将她网罗到自己身边,做最得力的左右手。他真的很喜欢她,或许就是因为太喜欢她,太看重她,昨夜才会对她无端发火——门扉传来几声剥响,轻快的节奏很明显是属于某个人。荆睿身子一震,却一动也不动,也不吭声。

  江雨燕主动推门走进来。“早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进办公室?”她开朗的声调一如往常,彷佛昨夜两人不曾不欢而散。

  他蹙眉。

  “吃过早餐了没?我帮你买了巷口那家咖啡馆的三明治,是你最爱的熏鲑鱼,还有咖啡…你已经有了吗?不过没关系,我还买了一瓶鲜奶。”

  “我不喜欢喝牛奶。”他转过身,面无表情。

  “我们都这年纪了,也该注意多保养身体了,偶尔喝瓶鲜奶,补充钙质不是坏事。”她语气好温柔。“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帮你加进咖啡里好吗?”

  “不用了。”他驳斥。“我只喝黑咖啡,加牛奶成什么味道?”

  “好,那就不加。”她马上改口。“那你试试三明治配鲜奶,很清爽的,我把鲜奶倒进玻璃杯里,这样视觉效果不错吧?”

  他无语,玻璃杯身衬着乳白色的液体,确实不难看,但他是喝牛奶,又不是喝艺术,她何必玩这些花样?还弄来一只水晶细花瓶,插了一朵精神饱满的太阳花。

  “这样子,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她轻声问。

  他懂了,她是藉此向他求和。

  荆睿心一紧,忽然觉得自己像闹别扭的小男生,很幼稚。“那你自己呢?吃过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

  “嗯。”他板着脸坐回办公椅,一语不发地啃三明治,喝鲜奶。

  江雨燕凝望他,知道他肯喝她买来的鲜奶就是不气了,唇角浅浅地弯开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拍照。

  “连这也要拍?有没有这么无聊啊?”他没好气。她这纪录癖还真的怎么都改不了。

  “因为你喝牛奶的样子可爱嘛。”她大胆地逗他。“来,看着镜头再喝一口。”

  他恶狠狠地瞪她。

  “好嘛好嘛,我不拍就是了。”她笑着收起手机,继续看他吃早餐。

  “你可以出去了。”他被她看得有些窘,下令逐她离开。

  “我还有件事想说。”

  “什么事?”她恢复正经的表情。“刚刚Ben跟我说,昨天方总他们离开后,方太太便晕倒送进医院,站在公司的立场,我希望待会儿能亲自带一束花过去表达慰问。”

  “你去?”荆睿冷哼。“要去也是Ben去。”何况根本没必要去。

  “Ben说他已经劝不了方总了,我想我或许可以试试看,既然事情已没有转圆的余地,我想还是得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要怎么安抚?”他不愉地揪眉。“他不会听你的,说不定反过来给你一巴掌,发泄怒气。”

  “那就让他发泄吧。”她定定地望他。“让他情绪有个出口,压力也会小一些,说不定就不会想不开了。”

  “你!”他握紧牛奶杯,神情紧绷。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们公司。”见他神色不美口,她的嗓音更轻、更柔,宛如春水,在他耳畔荡漾。“至少别让外界觉得我们公司做事很绝情。”

  “绝情又怎样?我们只是照程序来。”

  “这样不好。”

  他一窒,恼怒地质问:“你还是觉得我决定清算‘统成’这件事,做错了?”

  “你没做错,这样的决定很正确,但是过程跟态度可以更和缓一些,对不对?”凝睇他的眼眸,含着笑。她不是在指责他,是为了他好,不希望外界对他太多负面的印象。

  领悟了她的用心,他顿时哑然。虽然他可以冷傲地反驳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但面对她那样温柔的眼神,他说不出口。

  他只能别过头,不看她。“随便你,我懒得管!”

  “看来你心情不好。”一道男性声嗓落下,语气里含蕴的笑意与关怀,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荆睿回头,望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杨品深。

  “喝酒吗?”杨品深跟酒保要了两杯加冰威士忌,分一杯给他。

  他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杨品深剑眉一扬。“公司有什么事吗?”

  “一切顺利。”他表情平淡。见他不想多说,杨品深也不多问,两个男人倚在吧台边,默默喝着酒,听室内慵懒迥旋的爵士乐,看其它人畅饮美酒,痛快笑谈。今夜是“三十而立”俱乐部的聚会,这个会员俱乐部是由“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杨品深一手创办的,只收台湾商界三十世代的优秀菁英,会员们除了平日交流情谊之外,也会定期召开圆桌会议,讨论各项议题。

  杨品深办这俱乐部,不是为了另辟一个贵族游乐场,他是很认真地经营这个俱乐部,会员们也都以此为荣,每两年举行一次的会长改选更成为众人竞逐的荣誉头衔。

  年满三十一岁那天,在杨品深的邀请下,荆睿正式加入“三十而立”,他知道,这也等于是拿到某种上流社会认可的“名牌”,从此以后在台湾商界占了一席之地。

  正如杨品深的态度,荆睿也很积极在此经营人脉,每回聚会,他一定活跃游走于各个谈话的小圈圈,从来不像今夜,一个人孤立。

  他喝干手中的威士忌,又向酒保要了一杯,终于转向杨品深,主动开口。“你知道‘统成科技’的方育成吧?”

  杨品深想了想。“不就是我们前几年投资的一家新公司?”

  “嗯。”荆睿点头。“上个月我看这家公司一直起不来,决定撒出投资,清算公司资产。”

  “是吗?”杨品深不甚在意地啜了口酒。“你决定就好。”这种几千万的小案子,应该用不着跟他报备吧?

  “我不是问你意见。”荆睿看透他的想法,半嘲讽地撇唇。“我是问你,认不认识比较好的人力资源顾问?”

  “你是说口。Head Hunter?”杨品深顿了顿,忽地恍然。“你该不会想帮那个方育成找工作吧?”

  “他因为公司清算的事,精神不太稳定。”荆睿简单叙述前因后果。“……所以我想,如果他能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付得起房租跟家人的生活费,也许精神会安定一些。”

  “以他的经历跟能力,想在一般公司找个高级主管的职位并不难。”杨品深若有所思地摇了摇酒杯。“其实说不定‘泰亚集团’内就有适合他的工作。”

  “那就麻烦你介绍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只是…”杨品深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嘴角扯开诡异的笑。“没想到你也会为人家的后路担忧,这不像你平常的个性。”是很不像。荆睿无言。

  “是受到谁的影响吗?”杨品深意有所指地探问。荆睿保持沉默,嘴巴像紧闭的蚌壳,撬不开。“我还以为你百毒不侵,原来也有受到感染的时候。”杨品深温暖地椰偷。

  荆睿闻言,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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