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现在只想爱你 | 上页 下页
十五


  他眯起眼,见她窘迫不堪的模样,低落的心情倏地翻飞起来,双臂闲闲地环抱胸前。“你不是要教我数拍子吗?”

  “对、对,数拍子。”她勉强镇定心神。“你听这音乐的旋律,这是三拍子的圆舞曲,就是这样,一、二、三,一、二……”

  “我不会数拍子。”他冷冷打断她。

  “什么?”她震惊。“你不会数?”

  “不会。”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没有人不会数拍子的啊!”他是故意不肯配合她吧?

  “我就不会。”他面容凝霜。“坦白告诉你,我就是个音乐白痴,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是音乐白痴?”殷海蔷茫然,思索着他话中的真实性,很难相信有人连数拍子都不会,她交往的朋友们几乎个个都对音乐有一定的鉴赏力。“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浓眉揪拧。

  是了,就是这样,他连自己的心事也不肯告诉她,又怎会跟她透露自己的弱点?

  她痴痴地望他,良久,摇头。“你的脾气,也太要强了。”

  又是一记直率的长鞭,狠狠打向卫襄胸口。

  他不悦地瞪她,这女人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鲁莽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不会那么精准地鞭中他最脆弱的心思。

  “这样吧,你不会数拍子,就听我数。”她盈盈一笑,一手搭他的肩,一手握他的手,摆出跳华尔滋的姿势。

  他愕然僵住身子。

  怎么她现在又不觉得害羞了?竟如此大胆地与他亲密接触。

  “哪,你跟着我动就好了。”她轻声交代,一面缓缓移动步伐,让他看清每一个动作。

  一、二、三,一、二、三……

  她数着节拍,教他舞步,他跟不上,她便关掉音乐,放慢数拍的速度,他总是出错,偶尔会不小心踩上她赤裸的纤足,她一直微笑着,不喊痛,连眉尖也不曾稍蹙。

  她很有耐心——他知道她一直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只是他没想到,她还愿意把耐性放在他身上。

  他的舞蹈教师才刚上第一堂课,便无意间流露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表情,可她整整数了两个小时的拍子,却丝毫不显疲态。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考验她的,他故意不休息,不停下来,他想逼着她承认自己累了,承认她没法教会他跳舞,承认他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差劲的舞伴。

  可她一句批评也不说,一句怨言都没有,她只是笑着,笑得他心发慌,冷硬的心无法抗拒地融化。

  “你等等,我喝杯水。”她总算停下来,为自己斟了杯水。

  也该是口渴的时候了。

  他干涩地瞪着她喝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她喉咙时,他看见那清丽的容颜线条放松了,更柔软了,似是久旱逢甘霖,十分享受。

  喝完水,她放下杯子,朝他送来粲粲一笑。“你累吗?”

  累的人是她吧。“不累。”

  “要继续吗?”

  她还有力气继续吗?“随便。”

  “那我们再练习一会儿,你这大忙人可是好不容易有空呢。”她俏皮地眨眨眼,回到他身前,再次摆出跳舞的姿势。一、二、三,一、二、三……”

  她又数起拍子来,他却发现自己没勇气再听。

  她的嗓音哑了,沙沙地像惨遭撕裂的布料,他敢肯定,她明天睡醒,喉咙一定会发炎。

  “你不要数了!”他蓦地停下笨拙的舞步。“你的嘴不酸吗?”

  “不会啊。”她摇头。

  说谎!他瞪着她略显僵硬的唇角。

  “没关系的,我们再来,你已经进步很多了,等下我们就可以放音乐来练习了。”

  “我不想跳了。”他推开她。

  “为什么?”

  还问?因为已经够了!因为他已经折磨得她够久了,因为他处心积虑地想伤害她,却发现自己竟也不争气地跟着痛。

  他白她一眼,不解释,对自己生闷气。

  “你是不是累了?”柔婉的嗓音如春泉,在他耳畔流淌。“不然我们放音乐,正式跳一次就好?”

  说着,她也不管他赞不赞成,打开音响,径自拉起他的手。

  “你要是怕音乐扰乱你的话,就先别管它,听我数拍子就好,这样就不会被拉走了。”她柔声指示。“来,我们开始。”

  一、二、三,一、二、三……

  她又数起来,一声一声,敲在他刚硬的心版上,嘶哑的嗓音如宇宙间引力最强的黑洞,吸去他神魂。

  他恍惚地望着她不停开合的唇。

  那柔软的、粉嫩的樱办,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想好好呵护吧,只有他,无情地摧折。

  他奇怪她竟不怨他,无嗔无恼,奇怪她为何愿意忍受颊肌僵硬的酸痛。

  他奇怪自己,在看着她的红唇时,仍有一亲芳泽的想望……

  热火,蔓延,由他幽黑的深邃的眼,烧至她狂跳的不安的心,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无助地抬眸,两两相凝。

  她在他眼里看到渴望,他在她眼里看到慌张,目光纠结,热火在彼此的肌肤放肆地焰印。

  她匆地松开他的手,想退后,他却不让她逃,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她。

  她震慑,愣愣地由着他一手撑住自己后颈,一手揽在纤腰。

  她以为他会猛烈地进攻,粗暴地掠夺,但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细致地、小心翼翼地吻着。

  严格来说,那不像是个吻,他不咬不吮,也不曾尝试撬开她唇瓣,他只是用自己的唇,与她亲匿厮磨。

  与其说是个吻,不如说更像是爱抚,仿佛知道她的唇很僵很酸,所以温柔地安慰她。

  无声的吻,好似正说着无声的絮语,是在向她道歉吗?或者在说他舍不得?

  不知怎地,殷海蔷觉得自己想哭,泪水酸酸地在眼潭里潮涌,她强忍住,气息却破碎——

  这男人啊,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