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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说好了只是安排她假死,会有人带她逃出宫外,但她在膳房里苦等,却等来一场滔天大火。

  她傻傻地呆了好片刻,总算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真的要她死。

  赫密、月缇并非真心想领她出宫安顿,他们只想她惨遭火噬,一了百了。

  原来他身边的人,如此憎厌她。

  她懂了,在火场里痛彻心腑地领悟,她的存在,对他、对跟随他的人,都是不祥且多余。

  她是他的累赘,是他成王之路最大的绊脚石,她该死去,清清静静地消失于这世间。

  不错,她该死。

  她不想逃了,也不奢望任何人会关心自己,只是那么认命地蜷缩在膳房角落,盯着墙面,想起她与他初见面,也是在王宫御膳房。

  那时,她请他吃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而他由于思念王兄,在她面前嗄咽落泪。

  他一面吃,一面哭,哭到心酸处,整个噎住了,呛咳不止,而她怔怔地看着,初次领略为一个人心疼的滋味。

  开阳,开阳……

  她唤着他的名,在团团浓烟里,也阵阵呛咳着。

  她不后悔,即便爱上他的结果,只能这般孤寂地死于烈火焚身之苦,但她不后悔,只愿他过得好,愿他得到他衷心想要的。

  愿他有一日,能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她知道他会做得很好的,他一定会。

  然后,她在九泉之下会默默祝福着他,祝他寻到另一个知心人,伴他走过漫漫孤独的岁月。

  愿他幸福。

  她在火焰中祝祷,神智逐渐昏茫,终于,她晕去了,以为自己就此走上了黄泉路,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穿着宫女服饰躺在东宫花园角落。

  大伙儿忙着救火,没人注意到她,她拾起身边不知谁替她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地潜离宫外。

  后来,她才慢慢想清楚,救她的人不是赫密或月缇,而是玲珑。

  玲珑牺牲自己,与她交换了衣着,顶替她死于那场精心安排的大火。

  想明白前因后果的那夜,她痛哭失声,悔恨不迭,顿时兴起自尽的念头,后来听说开阳于政变中壮志未酬身先死,她死意更坚决。

  若不是发现自己肚里怀了孩子,若不是因为舍不下他留给自己的孩子,她肯定殉情赴死。

  因为瑶光,她才活下来,为了扶养这孩子长大成人,她不惜磕磕绊绊,即便由于寡妇之身与这张烧伤的脸,受尽欺凌与冷落,也要坚强地活着。

  只是她没想到,活下来还能与他再相逢,没想到他也好端端地活着……

  “夫人,在下该如何称呼你?”他礼貌地问。

  我是采荷!你认不出来吗?我是采荷……

  她掩落羽睫,费尽全力咽回喉问酸楚昀哽咽,冷淡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应。“宛娘,大家都这么叫我,宛娘。”

  宛娘,她是宛娘。

  不是采荷。

  开阳惘然寻思,坐在月色之下,一管横笛就于唇畔,悠悠吹奏着。

  笛音时高时低,旋律曲折多变,不变的是那哀婉的音调,以及吹笛之人忧郁的神情。

  为什么,她不愿与他坦然相对?

  今日在这院落乍听她的嗓音,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激烈震动,虽然她用面纱蒙着脸,穿戴的又是与以往不同的荆钗布裙,但那双清澈忧伤的眼眸,透露了太多秘密,而她的反应,更证实他的疑虑。

  她便是采荷,是他寻了七年、盼了七年的采荷,他顿时失神,旁惶无措,想认她,却又不敢。

  因为很明显地,她惧于与他相认,而他也怕自己承受不了再度失去她的打击。

  万一她真的不是采荷呢?

  万一她只是个神似采荷的女子,那他要如何是好?

  他胆怯着、迟疑着,不敢认她,也怕惊扰了她,她会趁他不注意时逃得更远,而他再也找不到她。

  所以他假装认不出她,假装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素昧平生。

  他告诉她,自己原本在城里某个富贵人家担任教书先生,日前被解雇了,正愁无处可去,请求她暂时收留。

  他看得出,她想拒绝的,于是又说自己最近犯了头疼的老毛病,加上感染风寒未愈,实在不方便行走,又与瑶光一见如故,很想有机会与这孩子多相处几日。

  提起瑶光,她似乎心软了,瑶光也在一旁敲边鼓,大力鼓吹母亲留他作客,她终于勉强点头应允。

  他就这么厚脸皮地赖在这儿了。

  “大叔,你吹得好好听喔!”瑶光在屋内听见他吹笛,好奇地跑来院落,在他身边聆听。”这笛子怎么吹啊?你可以教我吗?”

  开阳放下横笛,定了定神,伸手抚摸孩子的头。“你想学吗?”

  “嗯,我想学。”墨瞳闪耀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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