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红豆饼遇上黑咖啡 | 上页 下页
十五


  “解聘汪建麒。”他不带感情地。

  “什么?”她一愣,容色刷白。“你要我……”轻颤的嗓音困难地自喉间逼出,“跟一哥解约?”

  “这是总教练的要求。”他恶意地睨她,“他说既然你想接下球团经理的职务,就请你先办好这件事。”

  “可是为什么……要解聘一哥?”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冷声道,“他老了、体力不继了,去年的防御率糟透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从他手中敲出安打。”

  “可是──”

  “球团不是慈善事业,我们不能永远留着没有建树的球员。”

  温红无语,神情木然。是的,他说得没错,一哥近两年来的表现确实很不好,事实上,他也许真的该退休了。

  “可是……”她捏紧拳头,“一哥是我的偶像。”

  “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他神色依旧淡漠,“你既然这么想当球团经理,就该料到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些。经理不光是要跟球员签约,必要时当然也得解约。”

  “可是……可是……”她鼻间一酸,喉头哽咽,“我从小就看一哥比赛……”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为什么要逼她解雇自己最敬爱的球员?

  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墨睫颤然扬起,蕴着恳求意味的眸一点点、一点点地泛红。

  麦哲伦一震。她要哭了吗?

  瞪着那蒙蒙漫开泪雾的眸,他心跳加促,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来,除了母亲与妹妹,女人的泪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可为什么……他似乎见不得她哭泣,受不了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如果──”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狠下心,“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做到,那就算了,我可以亲自跟他谈──”

  “不!让我来。”她扯住他的衣袖,嗓音微颤,“这是……我的职责,让我来。”

  他蹙眉望她。

  “我会做到的,我可以……做到。”她吸了吸鼻子,展袖拭泪,“我只想先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让我去Bruce的灵前祭拜。”哀伤的眸凝睇他,“我想要……我需要跟他说说话。”

  他默然。

  “算我求你好吗?求你答应我。”她急切地、心慌意乱地恳求,剔透的泪珠盈于眼睫。

  麦哲伦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麦礼成的遗体葬在麦家位于台北县山区的一座墓园,虽然地处僻静,却因修整得十分整齐漂亮,感觉并不荒凉。

  雕花铁门、大理石墓碑,以及一株株浓荫茂密的大树,让温红联想起她曾在欧洲看过的那些墓园,心头不禁掠过一阵感动。

  没想到在台湾也能见到如此庄严肃穆的私人墓园,Bruce能长眠于此,想必也十分快慰吧。

  在麦哲伦的引领下,她来到麦礼成的坟前,献上一束高贵雅洁的白菊花,闭目默祷。

  Bruce,我来看你了。她在心底对故友说道。你高兴吗?

  冷风拂过,卷落几片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温红身子一颤,仰起头,任筛落树荫的冬季阳光柔柔圈住自己苍白的容颜。

  她想故友是听到她的声音了。这温柔至极的阳光,也许正是他抚慰着仓皇不安的自己。

  她喉头一梗。

  为什么……要交给我这样的任务?Bruce。

  为了什么,最清楚的人应该是你啊。低沉的声嗓仿佛随风朦胧拂过她耳畔。

  是的,我明白。可是这样的责任太沉重了,我担不起。她心口微涩。

  我只能托付你了,小红豆,就当是替我完成遗愿。

  别为难我,Bruce,别这样。她眼眶渐渐泛红。

  算我求你。

  “不要求我,别为难我,别这样……”泪水随着破碎的低喃滚落粉颊,她急急用双手掩住脸。

  麦哲伦倏地全身僵硬。她怎么了?到他父亲灵前祭拜,真的那么令她激动吗?她究竟在心底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那张清秀容颜看来如此凄婉,又如此哀伤?

  她跟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会真是……他的情人吧?

  一股异样情绪在麦哲伦的四肢百骸窜开。那不是厌恶,也不是愤怒,那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就好像……就好像他在嫉妒些什么似的──

  不!他猛然用力甩头。

  他怎么可能嫉妒?这女人跟老头是什么关系都不关他的事!只要她别去烦他母亲跟妹妹,只要她不来觊觎麦家财产,他才不管他们俩是哪一种见鬼的“朋友”!

  麦哲伦旋过身,不愿看这令他心烦意乱的一幕,只是,那一声声隐忍的细微哽咽宛如魔咒,不停地侵扰他心神。

  他忽地发怒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呜咽声立即停住。

  他转回头,愤慨地瞪她,“哭能解决什么事?真不懂你们女人在想什么!”

  她保持沉静,唯有轻轻颤动的肩头泄漏了她情绪的激动。

  “别哭了!”他斥道。

  “我……没哭。”她辩解,嗓音是教人不忍卒听的沙哑。

  他懊恼不已,“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她拚命摇头。

  “说谎!”他不耐地低吼。这辈子最恨女人对他说谎!“转过头来!”

  她挺直背脊,一动不动。

  “我要你转过头!”

  纤秀的身子慢慢旋了个角度,微仰的秀颜苍白得吓人,贝齿紧紧地、倔强地咬着下唇。

  “别咬嘴唇。”他命令。

  她听话松开。

  他心一紧,瞪着丰润唇瓣上那枚深凹的牙印。她究竟用了多少气力强忍哭泣的冲动?真有这么难受吗?真这么痛苦吗?那无情无义的老头究竟是哪里好?

  “你该死!”他低咒一声,突地展臂揽过她颈项,将那依然微微发颤的娇躯纳入坚实的怀里。

  她身子一僵,“麦……哲伦?”

  “你是白痴!”他烦躁地斥喝,“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笨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没反驳,只是放软了身子,让湿润的脸颊紧紧贴住他温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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