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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濛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他是这世间唯一能伤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记得所有关于她的青春岁月?

  他说他记得年少时的她,记得许多关于她的事,他……难道别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热切的渴望想认清他瞳眸深处蕴涵的是什么,但他却忽然别过头,英挺的面容朝上,对着向晚天际绚烂的彩霞。

  “我记得那回,你怀疑我是因为吸毒才被英国学校退学,回去台湾。”他忽地开口,闷闷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对他解释一切,“我后来知道不是那样了,无情告诉过我,那件事是我误会了你。”

  “无情告诉你?”

  “嗯,他告诉我你是被同学栽赃的,那毒品是被他们藏入你房间,你事先并不知情。”

  “你相信?”

  “当然。”

  “是因为我还是无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问话的用意。

  “你相信我没吸毒,是因为相信我本人,还是相信无情不会骗你?”他问,仍然没有看她。

  “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嗓音沉涩,“如果是我亲口告诉你被人栽赃,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会。”

  “不会相信?”

  “不会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诡异难解的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相信?”

  “因为你一向那样不是吗?”他拉扯着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认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

  “我——”她一窒。

  “我没说错吧?”

  她沉默半晌,终于坦然承认,“我承认自己刚开始是对你有些偏见。”

  “只有刚开始?”

  “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怅然的语调惊怔了他,蓦地直起上半身,深不见底的黑眸凝向她。

  “任傲天,你还要继续踢?”

  夜晚,空落暗黑的校园只有操场上还有几条人影,一个正练习盘球的任傲天,一个在他身旁一面挥汁一面不可思议瞪他的男同学,还有,悄悄隐在一棵参天大树后的薛羽纯。

  她不是有意窥视,只是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留校自习,信步经过操场,见到他还在踢球的身影,一时好奇凝住了脚步。

  他是那么专注练习着,旁若无人,微微仰起的脸庞在柔和月光掩映下显得格外清秀。

  他总是留得这么晚吗?她想起那夜,在凉亭里,也是大约这样的时分,两人短暂的交谈。

  就是从那一夜起,两人的关系更加交恶了,到了对面不打招呼的地步。

  他显然地讨厌她。

  薛羽纯想,蓦地撇撇嘴。

  那又怎么样?她也讨厌他!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潇洒不羁的男生了。

  她一甩头,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听见他身旁的男同学神秘一句,“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些?”

  “什么?”任傲天漫不经心地问道,开始规律地练习用头顶球。

  “安公子啊。”男同学说,一面摊开手掌。

  “什么安公子?”任傲天随意瞥了一眼,莫明其妙,在一旁的薛羽纯可是立刻就掌握了状况。

  那男同学竟然建议他吸食安非他命!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娱乐圣品。”男同学眨眨眼,“你天天练球练得那么累,难道不想要一些提振精神的东西?”

  他默然不语。

  “听说你在英国也来这一套,不是吗?”男同学继续鼓吹。

  他终于停球,转过无表情的脸孔,“什么意思?”

  “任傲天,别装了。”男同学用手臂顶顶他的肩,“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他冷着语气。

  “装傻?”那男同学似乎恼了,“你敢说自己不是因为吸毒被英国学校退学?”

  他没答话,只那样静静瞪视着面前着恼的同学,黑眸深不见底。

  那同学被他看得全身发毛,“看什么看?”

  “我不吸毒。”他淡淡一句,惊得那男同学一愣。

  “你不——”

  “我不要。”

  薛羽纯屏住呼吸,看着他抱起足球,俊拔的身形一旋,迅速离开球场。

  他竟然没有接受。

  他没接受男同学有意提供的毒品,就那么毅然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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