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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他同样用双臂撑起上半身,线条分明的脸庞阴沉地直对她。“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一等我双腿能站立行走,就立刻离开这里,永远在我生活里消失!”

  他终于答应复健,但复健后却永远不想再见到她了。

  她凝望他,说不清流过心底那阵像是欣慰又像苦涩的感觉是什么,嘴角,终究还是扬起一抹浅浅微笑,“我答应你。”

  他冷哼一声,“不会太久的,羽纯。”

  “我相信。”她微微颔首,虽然心脏微微抽疼,嘴角依旧浅浅笑着。“只要你下定决心,凭你的毅力一定很快便能重新站起来的,很快。”

  他会很快站起来的,很快便能恢复行走能力。

  到那一天她便会自动离开这里,在他生活里彻底消失。

  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吧?

  任傲天终于开始进行复健了。

  自从那场登山意外以后,他已将近三个月没有真正的运动过腿部的肌肉。

  那场意外,是他与朋友在攀爬德奥边境的阿尔卑斯山时发生的,因为他的绳索松脱了,为了不拖累朋友,他主动割断了与他们的联系,选择独自落下山崖。

  他没有想过还能苟活的,没料到却有一个经过山谷的当地村人救了他,亲自背负他上医院。

  院方要他告诉他们亲人朋友的联络方式,他却无论如何不肯说,不肯让在台湾的家人以及在英国的未婚妻知道这一切。

  与其让他们知道他瘸了腿、成了个废人,不如他就此不见踪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是他一个人躲来这偏僻的德国小镇,除了杰生与新聘的女佣夏绿蒂,不与任何人接触。

  更别说与亲人朋友联络了。

  没想到他的弟弟无情还是透过侦探社帮忙找到了他,接着羽纯还专程从台湾飞来,坚持要替他进行复健。

  替一个已经三个月不曾运动过肌肉的人复健是相当困难的,肌肉这么久不曾真正动过其实已呈现萎缩状态,再加上他的坐骨神经又受损,要动起来便加倍困难。

  但她却极有耐心,亲自为他拟定复健计划,从帮助他戒酒开始,一步一步推展物理治疗疗程,热疗、按摩,待他中肌肉恢复大部分知觉后,才进行简单的复健运动。

  当他终于能开始配合一些最简单的复健运动,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这一个月,她日日替他热疗,轻柔而仔细地为他按摩,而他,总是默默看她,默默看她低垂着螓首为他按摩,从大腿开始,沿着静脉一路蜿蜒至脚踝。

  每回按摩,总是超过两个小时。

  但她从不喊累,按摩完毕后,还常常替他双腿覆上毛毯,亲自推他出门沿着风景优美的小镇散步。

  石园的景致的确是相当优美的,青翠叠峦的山披,点缀着毛色灰白的牛羊,道路两旁的屋舍精巧,装饰可爱的庭园显露出小镇人民纯真善良的天性。

  清晨,黄昏,有不一样风情却同样美丽的景致,而绅面的空气总是沁凉舒适。

  在这样清新的空气中,在这样宁馨氛围里,两人会默默地前进。默默地,不发一语,一面让自己沐浴于小镇清新自然的气氛里,一面陷入自身沉思。

  他总想问她究竟想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

  她想什么干他什么事呢?他们不过是两个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的人,若不是因为他这双可笑而该死的双腿根本不可能凑合在一起。

  要不是无情求她,她怕不会愿意来到这里,跟他耗上几个月时间吧。

  她会来这里替他复健完全是看在无情的面子上……

  “他好像很少打电话给你。”想着,他突如其来一句,嗓音十足阴沉。

  “什么?”她吓一跳,不觉眨了眨眼,一面弯下腰去,脸庞靠向他耳畔,“你在跟我说话吗?”

  “我问你为什么无情很少跟你联络。”他绷着脸,再问一次。

  “哦,他啊。”薛羽纯重新挺直身子,依然缓缓推着轮椅前进。“我想是因为他工作忙吧,而且,大概还没从水蓝给他的打击里恢复过来。”她轻轻说着,唇间逸出悠然叹息。

  水蓝。听闻这个名字,任傲天不禁眉峰一聚。

  她原本该是他的未婚妻的,却在得知他登山意外失踪后,回到台湾住进任家,与无情牵扯出一段扑朔迷离的爱恋。

  当无情找到他并告诉他两人的事时,他原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主动解除婚约成全他们。

  没想到水蓝原来是为了报复才接近他、接近任家,结果不但让任家为了她分崩离析,甚至还重重伤了一向最冷静温文的无情。

  她伤了无情,若让他再遇见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傲天,”她忽地开口,幽幽柔柔的嗓音在他头顶扬起,“你爱水蓝吗?”

  “不爱。”他干脆地。

  她似乎有些为他干脆的回应震惊,犹豫了半晌才低低一句,“那你为什么在英国与她订婚?”

  “为什么不行?”

  “你……不是那种可以不为爱结婚的男人啊。”

  “你又知道我是哪一种男人了。”他冷哼。

  她默然。

  “那你呢?”

  “我?”

  “两年前,我离开台湾前,你不是与无情订了婚吗?为什么后来忽然取消了?”

  “啊,那个……”

  任傲天听出她嗓音微微发颤,“你跟无情难道不相爱吗?为什么订了婚又取消婚约?结果无情居然还爱上水蓝!”他一面流利地逼问着,一面感觉心底逐渐泛起一股奇异的冷涩。

  “那你呢?两年前为什么忽然离开台湾?你……不是爱着羽洁吗?”

  他闻言,心脏蓦地一阵拉址,眉峰跟着阴。“羽洁爱的人不是我。”

  “她爱无情?”

  “不错。”

  “可是无情不爱她啊。”

  “那没有差别。”他阴沉地,“总之她爱的人不是我。”

  她沉默良久,“所以你便不交代一声,匆匆离开台湾,甚至还跟水蓝订了婚。这一切……只为了强迫自己忘了羽洁?”

  他一窒,默然不语,心头流过的复杂感觉是难以开口言喻的。

  “你原来那么深爱她。”她细细地,嗓音像最轻微的风,短暂地拂过人的脸便消逸无踪。

  他莫名想蹙眉,“你不也深爱无情?”

  “我跟无情之间的感情不能用爱来形容。”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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