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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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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男友,从大学时代便开始来往的。 他知道他们感情不错,也清楚交往了几年的男女朋友不可能一直维持柏拉图式的关系,他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他没料到,亲眼看见一个男人停留在她屋内整夜会是那样一种无法承受的心痛与折磨。 男人走进了她屋里,停留了一整夜,而那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进去的世界。 是他渴望已久,却怎样也无法踏进的世界,是一个有她存在,满是阳光与温暖的世界。 但他今晚却进来了,闯进这个他永远也不该接近的圣地。 殷森蓦地放下窗帘,转回因慌乱而微微发颤的身子。 他不该来的,不该接近她。为什么他不肯让手下来保护她就算了?为什么非要亲自来不可?他承受不起的,承受不起有一天让她得知真相后她将对他投射的怨怒与憎恨,与其让她有一天恨他怨他,不如现在就选择远离她,不出现在她面前。 他该走了。就趁现在,趁她还未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殷森举起步伐,一步步朝大门移动,直到他不小心碰落了她搁在柜上的罢色公事包,紧定的脚步才终于出现一丝迟缓。 他走了。 不知怎地,才刚刚甩动过长长的发丝,让温热的水流最后一次激刷过她泛红肌肤的齐思思忽然闪过这样的预感。 她连忙旋紧水龙头,强自睁开因水流侵入而感觉酸涩的眼眸,修长的玉腿踏出乳白色的浴缸,挑起纯白的浴巾拭净湿润的胴体。 然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裹上一件淡黄色的家常便服,旋即匆匆忙忙地跨出雾气蒸腾的浴室,转进客厅。 “殷森?”她扬声唤道,祈求着他有所回应,“你还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客厅里空无人影。 齐思思慌乱地转着身子,不愿相信他竟然就那样不告而别,“殷森!” “我在这儿。”一个宏亮沉稳的嗓音终于回应了她焦急的呼唤,她蓦地旋过身,在眸光触及他俊朗的身形时几乎忍不住喉间逸出的轻叹。 “你做什么?”她怔怔地望着他拿把银色锅铲的右手。 “你饿了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他淡淡抛下一句,转过身子又回去厨房。 她跟着他来到厨房,愣愣地看着他利用锅铲利落地抄起一块薄薄的煎饼,平铺在第凡内的白色瓷盘上,接着关上瓦斯炉。 他……煎饼? 他说晚餐的事让他搞定,她以为他是准备替她打电话叫外卖,没料到他竟是亲自下厨。 这太不可思议了! 齐思思目光一移,落向一旁的乳白色餐桌,桌上除了一盘溢着香味的煎饼,还有一锅浓浓的奶油浓汤,乳白色液面上浮着几片绿色香料以及细细的火腿丝。 “你怎么变出来的?”她简直目瞪口呆,“冰箱里明明一点东西也没有啊。” “有几颗蛋,冷冻库里还有一截火腿,”他随口解释,“厨房里也有面粉和奶油。” “就这么几样东西?” “当然。”他扬扬眉,仿佛为她吃惊的语气感到讶异,“你在餐桌上看到的这一些就只需要这几样材料?” “我知道,可是……”齐思思忍不住问:“你会煮饭?” “这并不难。”他淡淡地应了句,放下白色瓷盘,“吃吧。” 齐思思点点头,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瘵起刀叉他细地切了一块煎饼送入嘴里,“是法式煎饼!”她讶然地扬起头,瞪着眼前表情平静的男人。 “不错。” “你怎么会?” “小时候在一家餐厅打工,”他在她对面坐下,“偷学的。” “在餐厅打工?”齐思思不觉凝眉,“你还做什么?” “蛋包饭、罗宋汤、寿司、各式各样的家常菜……” “我不是问这个。”她柔柔地止住他,“我问人小时候做过哪些工作?” 他默然两秒,“洗盘子、门童、送报、搬运工人……能做的我大概都做过了。” 她喉头一梗,“为什么?” “小时候家境不好。”他微微一笑,指指她面前的盘子,“快吃吧,不然冷了。” 她一动不动,目光一落,凝定他搁在餐桌上一双黝黑厚实的手。 那双手——曾经做过各式各样的粗活,虽然是外型那样优美修长的一双手,但她知道,那温厚的掌心必然是粗糙的,而非如她一般细致。 因为她从小到大不曾做过任何劳力的工作,甚至连厨房也难得进去几次,可是他却在那样小的时候便被迫为了生存做尽粗活…… “殷森,”她深吸口气,很不容易才问出口,“你没有家吗?” “我有一个母亲。” “你跟母亲相依为命?” 他瞪着她,仿佛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她的问题,最后终于低声开口,“在那一年她也过世了。” 她心脏一牵,“你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年?” “嗯。” 所以他那时候才能如此温柔地抚慰她吧!因为他也失去了父母,了解失去至亲人的痛苦。 但他比她还糟,她虽然失去了挚爱的双亲,至少还有一群关心她、疼爱她的亲友,以及永远不忧匮乏的物质生活,而他,却因为失去了父母必须自行养活自己。 “你一定很辛苦。”她语音细微,掩不住浓浓的心疼。 “还好。”他别过头不看她,神色封闭,显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体贴地没再追问下去,静静地、一口口地吃起他亲手为她做的晚餐。 究竟是经过了什么样的奋斗才让他获取今日的成就?齐思思不知道,也不敢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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