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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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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在念着每一段诗词时,他想的总是她提起毛笔狂书的潇洒;在面对黑板书写时,她蕴着哀怨的眼瞳仿佛正映在面前;在转过身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教室时,总兴起清晓也坐在某一个位置,正专注凝望他的错觉。 但其实她已经好一阵子不曾来上课了,为什么她的倩影丽颜就像鬼魅般不停纠缠着他,像老电影在他面前一再重映? 为什么即便喝干了这许多酒精,她的影子还是无法在他面前淡去? 天啊,饶了他吧!他不能这样的,不能如此念念不忘一个即将属于他弟弟的女人!饶了他吧…… 他蓦地旋身,右手握拳,重重击打玻璃窗。 然而当他将额头抵上沁凉的玻璃,映人眼底的却仍是那个整日盘旋于他脑海的倩影。 该死的!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她就要跟之鹏结婚了啊!他长长吐口气,眸光不觉瞥向书桌上一张静静躺着的红色喜帖;那冲占,还沁着淡淡香气。 倔抖着手拾起它,打开。 接着,他像触及某种滚烫的东西迅速将请帖一丢,端起玻璃酒杯又是狠狠一灌。 之鹏与清晓,他们果真要结婚了,日期恰恰订在父亲给他三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 一切圆满,不是吗?一切都按照他当初的计划进行。 瞧如此,为什么他会觉得心中狂痛难忍,只能一杯接一杯试图用酒精止痛? 什么想像着之鹏与清晓携手步人结婚礼堂会是那么让人心碎的感觉?他不愿想、不愿看、不愿那一幕在他眼前成真!他无法想像之鹏的唇烙上她的,无法想像在他们婚后的每一个夜晚,他的唇与手将会占领她身上每一处地方,烙印他的所有权。 他更无法忍受清晓仰起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柔柔媚媚、又带着某种调皮神气朝他笑着。 是否也会搜索枯肠,只为弹奏一首清悦的曲子讨他欢心? 她是否也会在之鹏为公事疲累时为他送上一杯冰凉的啤酒,说上几句淘气的玩笑话? 就像对他一样。 天!黎之鹤指节泛白,紧紧握着酒杯,仿佛要将杯子捏碎。 他现在总算了解之鹏当时的感受了,在他娶早儿那时候,之鹏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他这样夜夜辗转难眠,只能以酒精麻痹自己? 怪不得他会性格丕变,怪不得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这个兄长!怪不得他再也不是原先那个阳光男孩,成了现在这副阴沉嘲讽的模样。 但清晓会改变他的,她会为他的生命带回阳光。 她会的,她一定会的。而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黎之鹤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过多的酒精开始让他目光朦胧,然而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再度叹息,恍然明白再怎么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仍无法摆脱这苦痛的折磨;不管喝下再多酒精,他神智仍会这般清醒,清醒地思念着一个再也碰触不到的女人。 这就是报应吧,报应他曾令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遭受类似的痛苦—— “搞什么?我让你在书房等我,可不是要你在这儿拼命灌酒的!”严酷冷厉的嗓音响起,隐含着绝对的权威。 黎之鹤满不在乎地旋过身,“爸爸。”他打了个招呼,嗓音已有醉意。 “怎么搞的?你已经醉了?”黎宇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神色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极度震惊。“究竟怎么回事?你平常不会是这个模样的!” 他没说话,嘴角勉强扯起一丝微笑,摇晃着身子寻找沙发坐下,背脊深深陷入柔软的椅背,眼眸半闭。 “找我有事吗?” 黎宇瞪着他,好半晌才忍气发话,“你这样子要我怎么跟你说话?” 他沉默数秒,“谈之鹏是吗?” 黎宇一扬浓眉,“你还清醒?” 黎之鹤喃喃地道:“如果能不清醒就好了。” 黎宇冷哼一声。 “爸爸,你还要说什么呢?之鹏都已经照你的要求准备结婚定下来了——刚刚好三个月,他可是一天也没拖。” “这么说,你是坚持不肯回来了?” “我早说过,我对商场没什么兴趣。之鹏既然有这方面的天分与才华,爸爸尽管将一切交给他吧。” “之鹏的确有能力,问题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脾气!”黎宇忽地恼了,握拳用力一捶桌面,“整日花天酒地,游走花丛之间,教人怎么放心将黎氏完全交给他?” “所以他才答应你的要求准备结婚,不是吗?”黎之鹤语气平和,“我想他确实是有心继承家业的。” “那你呢?”黎宇睨视着长子,“真的打算完全不顾?” “我没兴趣。” “你!” “爸爸不是答应过我了吗?只要之鹏愿意定下来,就不勉强我回来。”黎之鹤无视父亲的震怒,依旧平淡冷静,“你相信之鹏,黎氏即使没有我也会运作得很好的。” “问题是……” “之鹏才是一心一意为黎氏着想的人,我不是。从小我就不喜欢这些商场上的玩意儿。” “之鹤,你是长子……” “这跟长幼无关吧?”黎之鹤淡淡一笑,“你得承认,之鹏确实比我有才干。” 黎宇咬牙,蚀刻着深深纹路的脸庞蓦地又苍老了几分。 从小他就对这个长子寄望浓厚,从之鹤出世以来,他一直把所有的心力放在黎家的长子身上。 倒是之鹏,虽然只晚之鹤一年出生,却很少得到他这个父亲的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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