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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忽地伸出双手将她娇小的头颅纳入胸前,“听我的话。”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别这样折磨自己。你的琴音蕴藏着太多痛苦。”

  她心跳加速,偎着他胸膛的感觉奇异地美好,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不规律的心跳,而他温暖的气息轻柔地拂过她的发梢。.她静静地偎着他,放纵自己靠得更紧更近,放纵自己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感受着他胸膛不规律的起伏。

  好半晌,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胸膛,抬起头来。

  然而当她的眸光凝向他,发现他目光的焦点竟是壁炉上那幅相片时,方才的甜蜜与眷恋霎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可言喻的悲伤。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进来这间房。”她幽幽开口。

  她低哑的语音震动了黎之鹤,他蓦地转头望她,映人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庞,带着浓浓的歉意,或许……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神伤。

  “你总是只站在门口,从来不肯真正走进来。”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只有这间房里有她吗?”

  “她?”

  “你的妻子。”

  他只是瞪着她,默然不语。

  “我早注意到了,这栋房子只有这里才见得到她的相片,其他地方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她曾经存在过……”

  他震惊于她的敏感,“她并不曾住在这里,这间房是我特地留给她的。”

  所以琴室的风格才会和别的房间完全不同?因为这里是他特地依照死去妻子的喜好布置的……

  徐清晓摇摇头,“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弹那让人难过的曲子……我不应该只顾虑到自己的情绪,我没想到这首曲子可能会让你想起她。你一定很难过……”

  黎之鹤瞪着她,她像要哭了,眼睫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细白的贝齿用力咬着苍白的嘴唇。

  “你一定很爱她,她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不是这样的。”他有股想安慰她的冲动。

  “都是我的锗,我弹点愉快的曲子给老师听。”她望着他,神情充满歉意又急于讨好他,“我弹一些比较轻松的。肖邦的小狗圆舞曲怎么样?还是匈牙利舞曲?或者你想听魔笛里面的捕鸟人歌?这首曲子满可爱的。”

  她一面急急说着,手指一面轻滑过琴键,弹奏着轻快悠扬的旋律。

  虽然曲调极为活泼,她演奏的技巧也相当不错,黎之鹤却笑不出来。

  因为虽然她勉力想弹奏一首轻快愉悦的曲子,甚至强迫自己的嘴角拉起一丝轻快的微笑,他却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拼命隐藏在心底的难过。

  天!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一个青春活泼的好女孩会让他弄到这般境地?她的模样像是承受了许多压力偏偏又要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但他并非有意如此啊,他并不想要她背负这么多重担,他不想她这样痛苦。

  他蓦地抓住她在琴键上快速移动的双手,琴声嗄然而止。

  “清晓,别继续了。”

  “你说什么?”她语音微颤。

  “我们之间的协定就到此为止吧o”

  她一惊,扬高了嗓音,“什么意思?”

  “你不必再接受我的训练了,不必再勉强自己。”

  “我不明白……”

  “我们的协定取消。”

  “什么?!”

  “你放心,我还是会继续照顾你的母亲和弟弟的,也可以继续帮助你念完大学。”

  “这是什么意思?你提供我经济援助,却不要任何代价?”

  他默默颔首。

  “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可以做到吗?”她紧紧蹙眉,说不清心内是何滋味,仿佛是极度的失落,又像满心不服气;“你不认为我可以成为真正的淑女,能打动你弟弟的心?”

  “我相信你,可是……”

  “可是什么?既然相信我,为什么不要我继续?为什么要取消我们之间的协定?”她悲愤莫名,声调愈来愈高,“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接受你的援助,却不付出任何代价?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你要韵标准,我还是会做!这是当初讲好的条件,不是吗?”

  “可是我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种模样!”他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我不希望这件事让你那么痛苦!与其看你这副样子,不如取消这个协定!”

  “老师……”她怯怯地,似乎被他忽然的高声吼叫震住了。

  黎之鹤心神一凛,这才恍然察觉自己方才的失控。

  怎么搞的,他竟然对一个女人大吼大叫起来?他已经好几年不曾这么激动了,就算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心绪激昂,他总能轻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轻易显露,怎么现在却——

  他瞠目结舌,茫然瞪着眼前这个也正怔怔望着他的女孩。

  她竟有办法轻易让他失控……

  “对不起。”他终于微微苦笑。“我吓着你了吗?”

  她摇摇头。

  “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他温和地解释,“只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她立刻打断他,“我要继续。”

  “清晓——”

  “我不能欠你人情,老师。”她语声坚定,“我想继续念书,也想我家人能过比较舒服的生活,所以我需要钱。但我绝不愿意不劳而获,我愿意付出代价。”

  “即使这个代价很痛苦?”

  “即使这个代价很痛苦。”她点点头,坚定地重复。

  他无法不为她心折。“你比我所认为的坚强,清晓。”

  她默然不语。

  他幽幽叹息,“我只觉得奇怪,今天从天母回来时,你不是还一度怀疑自己吗?,她一阵怔仲,“我——”

  “你当时不是还认为自己永远没办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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