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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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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忘了,这几年他可是一个人身在异乡,而且,还身处大部分地区仍然蛮荒落后的非洲。 “你……过得还好吗?”她问,语气淡淡酸涩。 他听出了,一扬眉,“别误会了,我的生活可没你想像的那么不堪。就是偶尔到丛林里的村落采集样本、搜集资料时比较辛苦些,而且我大部分时候也不是一个人,我们有一组同事一起做研究的。” “是吗?”她微笑,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说说看你在非洲的生活吧,苍鸿。” “我不是在信里告诉过你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真的告诉她了,娓娓道来,从他初到非洲时的陌生与彷徨,到他终于能够掌握来去于都市与丛林间的生活。 他告诉她他的研究、他的同事、他在非洲认识的人们,以及非洲壮丽辽阔的自然风光。 他描述非洲的野生动物大象、狮子、老虎、羚羊……描述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夕阳西沉时,暮野苍茫的景象。 他将自己游走于非洲各国之间的见闻与她分享,有趣味的,也有令人生气的,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 他告诉她他每天的日常生活,如何与村民交谈获取资讯,如何进行调查,如何做实验,如何进行研究分析。 她听到了许多许多,听到了他的热情、他的抱负,也听到了他的无力与伤感……“那个小女孩……美茵嘉,真的死了吗?” 当他提起这个非洲小女孩时,她明白他是真的十分喜爱她,也特别为她的死去感到无奈与失落。 “嗯。”他点点头,语气仍潜藏着淡淡心痛,“她有很多地方让我想起枫盈。” 她沉默无语,静静在心头咀嚼他的苦痛与寂寞……是的,寂寞,她从他这一连串的话语听到了寂寞,虽然他不曾这么说,虽然他无意显露出这样的情感,但她仍敏感地听出了,听出他不想让她明白的寂寞。 可她也听到了,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存在,一个对他青睐有加的女人。 “你说……那个米雪儿是你的同事?”她淡淡地问,语气淡得不能再淡,可心情也酸得不能再酸。 “她可有趣了。”提起这个总闹笑话的女同事,陆苍鸿就不禁想笑,“她是道地的美国人,她家是查理斯敦有名的世族,可却让这个宝贝女儿一个人到非洲来工作……不过我也真佩服她,她去年来的,直待了十个多月才终于承认自己吃不了这种苦,打道回府。” 她是为了你才勉强自己留这么久的,你不明白吗?傻瓜。 方紫筠颤着唇,有股冲动想反驳陆苍鸿,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他一向看人看事看得那么透、那么清楚,不可能感受不到总爱跟在他身边晃的米雪儿对他的情意,也许……他是不想点破吧。 总之,不干她的事。 不干她的事──“……说完了我的故事,也该换你了,紫筠。” 她一愣,迎视他深邃的眸,那其间荡漾着柔柔波涛。她望着,几乎有种错觉以为自己正在其上载浮载沉──“告诉我你跟陈君庭怎么一回事。” “该轮到我被审问了吗?”她半开玩笑,却在他认真的眼神中明白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个话题,只得轻轻地、幽幽地叹息,“他说他不再爱我了,就这样。” “不再爱你?”陆苍鸿剑眉一皱,“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她摇摇头,“他说他其实不爱她。” “那么,的确有这么个女人了。” “嗯,张凯琪,你也认识的。” “张凯琪?”他微微吃惊,“我们的国中同学?” “嗯。” “原来是她啊──”陆苍鸿沉思着,一幕幕国中时代的回忆在他脑海迅速浮掠,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陈君庭跟张凯琪在一起?” 她默然,轻轻点头。 “而陈君庭说他并不爱她?” “他是那么说的。” “是吗?可是张凯琪却爱他很久了。”陆苍鸿低低叹息,为多年不见的女同学感到淡淡悲哀。 “张凯琪爱他?”乍然听闻此消息,方紫筠不觉惊愕,“可是……君庭说,他们其实并不爱对方──” 我们之间虽然没有爱,可我们了解彼此,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同样软弱卑微的平凡人,不像你们这么坚强。 到现在,方紫筠还深深记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后,陈君庭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便与张凯琪一起飞到巴黎去了。他去学画,而她则经营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 “他就这么走了?”听完她的叙述,陆苍鸿无法不感到愤怒,“就这么抛下你们母女俩?” “不,不是的,其实他都有按时寄钱来──”方紫筠连忙解释,“他并没有忘了自己对枫盈的责任。” “是吗?” “是的。”她点头,半晌,忽地冒出一句,“其实这也该怪我。” “怪你?为什么?” “因为我虽然嫁给了他,却似乎从来不曾真正在他身上用过心……” “你不曾对他用过心?”陆苍鸿瞪她,一向宁定的心海掀起不平的波浪,“你照顾他、照顾他的孩子、照顾他的家庭,他有什么不满、什么委屈,哪一回不是在你这儿求发泄、求安慰?他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不满,也有委屈,为什么不是他来体贴你的心情、来照顾你呢?”他紧紧攒眉,下颔急遽抽动的肌肉显示了他内心的激动,“为什么你在他面前总要扮演母亲,而他在你面前永远像是个孩子呢?为什么?” 他激动地质问着她,她却只是愕然,无法回应。 她像个母亲,而君庭像个孩子? 她从来不曾这么想过! 可当陆苍鸿如此质问她时,她忽地领悟到她与陈君庭的关系确实如此。她的确像母亲多些,而他确实像孩子多些。 “为什么你总要为他说话?紫筠,”陆苍鸿问她,语气既是无奈,也是失落,“在他如此对你之后,你还依然这么深爱着他吗?” “我……深爱着君庭?” “一个女人若不是深爱着一个男人,又怎会甘愿成为永远为他收拾一切的母亲呢?”他涩涩地道,神色微微黯淡。 她掩落墨睫,默然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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