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可蔷 > 第二次求婚 | 上页 下页
十六


  “好啊,就这么说定,你可不许再爽约喔。”

  “不会的……”

  汪语臻旁观两人亲匿互动,顿时觉得自己像百万烛光的电灯泡,杀风景地照亮一对有情人。

  一股反胃的恶心感霎时涌上喉头,她强忍住。“袁……总经理,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投向她的视线凌厉,与他看刘晓宣的眼神是天壤之别。

  她用力咬牙,眼眸灼痛。“……洗手间。”

  匆匆撂下一句后,她便仓皇转身离开,手掩着唇,步履踉跄,来到走廊尽头的化妆室,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一阵干呕。

  可她吐不出来,明明胃部剧烈痉挛着,酸意呛喉,却无法顺利催吐出胃袋里未消化的食物。

  她重重喘息,鬓边冷汗涔涔滴落,扬起眸,直视镜中苍白病态的脸蛋,记忆忽地坠入时光的洪流,回到七年前——

  “语臻,宝贝女儿,你怎么一直吐?你很不舒服吗?”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她见到母亲,犹如溺水的人在大海中见到浮木,紧紧抱住。“我不敢回上海了,我怕少齐生气,他一定会怪我的,都是我任性,宝宝才会流掉……”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也不晓得飞机会遇到那么严重的乱流……”

  “可是我明知道,怀孕初期坐飞机可能有危险,我却因为跟少齐吵架,坚持跑回台湾……我错了!妈,我真的没想到会流产……少齐很喜欢小孩子的,他很期待这个宝宝,他要是知道我害死孩子,一定会很生气的……”

  “他不会的,孩子再生就有了,你别这么激动。”

  “不是的,妈,你不懂,我们自从结婚后就一直在吵架,好不容易我怀孕,有了宝宝——你知道吗?少齐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说要听宝宝的心跳,明明什么都还听不到,他偏偏那么傻……他不会原谅我的,一定不会……”恶心的浪潮又涌上来,她放开母亲,扶着洗手台边缘,不停干呕。

  “语臻,你别这样吓妈。”母亲急着拍抚她颤动的背脊。“我们去看医生,妈带你去,你这样不是办法。”

  “对啊,我们去医院。”她脑海灵光乍现,颤抖地对母亲扯唇微笑。“说不定是医生搞错了,对不对?说不定宝宝还在我肚子里,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想吐?这就跟孕吐的感觉是一样的……医生弄错了,一定是检查的过程哪里出了问题……”她抓住母亲的手,像抓住茫茫夜海中唯一一盏指引的明灯。“妈,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语臻……”母亲哭了,泪如雨下,望着她的神情好不舍,宛如痛到心坎里。“为什么你会这么傻呢?你干脆回来吧!我早说过,那小子配不上你,你跟着他是要吃苦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勉强自己呢?你回家吧!回到妈妈身边好不好?你爸爸其实也很心疼你,他只是嘴硬……你回来吧!乖女儿,算妈求你了……”

  母亲心痛的呼唤穿过时空,直击汪语臻的耳膜,她恍惚地听着,泪盈于睫。

  其实她不乖,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爱情,背叛亲情,她对不起双亲,不值得他们从小的呵护珍宠。

  她很不孝。

  自己也失去未出世的宝宝时,她才恍然领悟失去孩子的父母是如何疼痛地割舍一块心头肉,那是永远愈合不了的缺口……

  恶心的感觉又袭上,这回,汪语臻总算成功呕出胃袋里残存的食物。她瞪着洗手槽里酸臭的秽物,忽地颤声笑了。

  水龙头扭开,哗哗水流冲去食物残渣,却冲不走她心房满满的酸楚。

  为何她的前夫要这么恨她呢?难道他以为跟他离婚以后的这七年来,她就好过吗?他以为她不曾有过一丝丝悔恨与遗憾吗?

  她只是没有太多时间品味悔恨,咀嚼遗憾,因为现实沉沉地压在她肩上,教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其实……很累,真的好累好累……

  一念及此,汪语臻蓦地软跪在地,螓首垂落,泪水纷纷如断线的珍珠。

  她哭着,起初只是无声的啜泣,然后止不住哽咽,噎在胸臆的委屈声声吐落,哭音震动了周遭安静的气流。

  “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少齐、少齐……”

  有人在喊他!

  袁少齐悚然凝神,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在他胸海掀起狂涛骇浪,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感到手足无措的惊慌。

  语臻呢?

  她说去洗手间,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袁少齐瞥望腕表,默默计算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就算女人梳洗补妆有多耗费工夫,又或者她顺便在化妆室内振振有词数落他一顿,也该回来继续开会了。

  “少齐,你怎么了?”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刘晓宣扬起眸,奇怪地望向他凝重的表情。

  “晓宣,我待会儿还有事,你先回去吧。”他礼貌地下逐客令。

  “好吧。”刘晓宣不情愿地起身,抛给他妩媚的眼波。“那你别忘了晚上跟我的约会喔。”

  “知道了。”他微笑送她出办公室,看她走进电梯,才转头往女性化妆室的方向走。

  来到门口,他驻足片刻,确定四下无人,才探头往里头张望。

  起初,他什么也没看见,然后,眼角忽地瞥见地上一团物体——

  不对,那不是物体,是她!

  “语臻?!”他惊喊,大踏步进去,蹲下身展臂扶起她。“语臻,你怎样了?”

  她没说话,紧闭着眼,脸色像雪一般苍白,他伸手抚摸她额头,灼烫的温度穿透他掌心,他一凛,又发现她颊畔泪痕未干,嘴角有几滴残屑,像是刚刚吐过。

  她生病了,而他竟粗心到没能及早察觉她不对劲!

  “语臻,你醒醒,你还好吗?”他焦急地轻拍她脸颊,她只是迷蒙地低吟,神智不清。

  他心弦一紧,将她整个人横抱起身,匆匆奔过长廊,刷卡进了其中一间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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