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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程子欢站在街灯下,抬眸凝望那扇属于她的窗扉。这两天,那扇窗一直紧紧闭着,隔开她与他,窗内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却从不曾探头出来张望。

  他知道,她的烧已经退了,在他不停对关彻发出夺命连环Call,一阵死缠烂打之后,后者才总算不情愿地告诉他这件事,却又冷淡地表明她依然不肯见他。

  好吧,他知道是他的错,她不可能那么快原谅他,所以他认命地在楼下站岗,认命地等待。

  怕她探窗张望看不到他,他不敢随意趴趴走,三餐在隔壁的便利商店解决,睡觉直接坐在灯下,即便某些尴尬的生理问题来袭,他也只敢匆匆离开片刻,速战速决。

  路过的行人都拿好奇又怜悯的眼神看他,某些人甚至以为他是找不到地方落脚的流浪汉,也有女性见他相貌堂堂,却沦落至此,一群姊妹淘还会叽叽喳喳地自以为很小声地讨论,对他表示同情。

  每逢此种时刻,他便尴尬得直想钻进地洞里。

  她只教他在楼下站岗可以求得一个女人的原谅,可没说还得经历此般羞辱,而且她好狠哪,之前梦兰只让他等了几个小时,她却足足让他等了两天两夜,即将迈向第三天。

  如果是我的男朋友肯在家门口为我站岗,我会觉得很感动。

  “娃娃,你真的会感动吧?会原谅我吧?”他喃喃低语,不知不觉双手交握,做祈祷状。

  他其实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从来不是,但事态至此,他也顾不得了,不管是天上圣母,还是基督阿拉,拜托所有能助他一臂之力的神明,都来帮帮他吧!

  东方破晓,活力十足的朝阳升起,光芒灿烂,将他痛痛快快地晒了一天,晒得他差点辨不清东西南北后,才心满意足地沉落。

  日夜交替,月娘半娇羞地躲在一片云后,窥视着街边这个痴傻的男子。

  他还继续傻傻等着,等着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

  他等着,迷蒙地想起爷爷留下的遗书里,最后那段话!

  我留给小雪的房子,其实就是我当年事业的起点。当年,我是先在那里开了间小餐厅,后来才到法国当学徒。

  我还留了三百瓶美酒给她,我酒窖里可藏了不少珍品,如果她有眼光,懂得挑选,拍卖来的钱绝对够你们开一间高级餐厅了。

  你该长大了,予欢,不要以为以前那种富裕的生活是你天生该得的,你如果失去王子的身分,也只是个平凡人。

  什么东西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你该好好想一想了。

  这就是你爷爷我留给你的遗产,千万别败光了……

  这老头子!也太强了吧?怎能算得那么准,知道娃娃会留下来陪他一起开餐厅?

  读罢信的那一刻,他不禁怅然长叹,又是感慨,又是佩服。

  原来爷爷不将房子跟美酒留给他,是怕他有了依恃,会不思振作,不如留给娃娃,因为她一定拿这些帮助他创业。

  到头来,他仍是被爷爷请来的小助理“看管”着,而爷爷也早就料到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谁会陪他一起走过。

  只有她!只有她会那么痴傻地不顾一切,与他共同对抗前方的狂风暴雨……

  什么东西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你也该好好想一想了。

  当然是她。

  其实他早察觉了,只是一直逃避着选择,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嘴角一扯,勾起浓浓的自嘲。他的优柔寡断,令她白白受了许多苦,他的怀疑,也重重伤了她。

  怪不得她可以狠下心来,任他站岗三天三夜都不理,是他活该,这是报应!

  夜风吹过,捎来一阵寒意,他不觉打了个冷颤,鼻端微微搔痒。

  该不会轮到他感冒了吧?程予欢苦笑,在原地上下抬腿,做跑步动作,盼能藉运动温暖身子。

  第四天,他已逐渐体力不支,她再不出来相见,他恐怕连跟她说哈啰的力气都没有。他强撑着继续等,直到大楼警卫走出来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一位先生要我交给你的。”

  “谢谢!”他连忙接过来瞧,抽出信纸,关彻不甚好看的字迹,仿佛正嘲弄着他——

  不必等了,我已经带她离开。

  他蓦地倒抽口气。离开?怎么可能?他明明一直站在楼下等啊!不对!他神智一凛,惊觉自己傻过头,谁规定这种公寓大楼只能有一个出口的?

  他是笨蛋!程予欢懊恼不已,急忙掏出手机,早就没电了,怪不得关彻连电话都不打来通知一声,他匆匆奔进便利商店,买了张电话卡,拨公共电话。

  “关彻,我是予欢!你什么意思?你把娃娃带到哪里去了?”

  “自然是很远的地方。”相对于他的焦急,关彻显得从容不迫。

  “到底是哪里?你没跟她说我在楼下等她吗?”

  “这个嘛……”

  他没说!程予欢眼前一眩,简直快气晕。“你这小子!居然骗我像个呆瓜在楼下吹风晒太阳!”

  “骗你又怎样?”关彻冷哼。“这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你……”他咬牙切齿。“快告诉我她人在哪里!”

  “我说过了,她不想见你。”

  “她一定会肯的!你跟娃娃说,我愿意道歉,她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我已经跟梦兰正式分手了,她知道了吗?”

  “这个嘛……”关彻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

  程予欢好想扁人。“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故意让她继续误会我吗?”

  “误会的人是谁啊?”关彻好整以暇地反问。“到底是谁怀疑谁耍心机、耍手段的?”

  他一窒。“我知道我错了,我道歉,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拜托让我见到她!”

  “我为什么要让你见到她?”

  好可怕!这就是所谓的哥哥吗?程予欢胸口窒闷,忽然觉得面前像站着某个威风凛凛的黑暗武士,手无寸铁的他怎么也斗不过。

  哥哥都是如此保护着妹妹吗?太难缠了!教他们这种外人如何是好?

  “你饶了我吧!关彻,看在我们交情的分上,你让我见娃娃一面吧!”

  “我们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吗?”

  吐血,他真的要吐血了!程予欢翻白眼,明知好友是故意恶整他,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放下身段。

  “关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求过你任何事吗?这次就算我请你开恩帮忙,行不行?你想怎样都好,要我跪下来求你也行,只要你让我见到她……”

  “你真的愿意跪下来求我?”关彻看来是给定他难堪了。

  他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那你现在跪下来吧!”

  “你!”程予欢气得脸色铁青,他握紧话筒,瞥了眼周遭人来人往,若是他真的当场下跪,肯定成为绝世笑柄。

  “要跪就快一点,我没时间陪你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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