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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不再迫问,她也放心地享用牛排,咀嚼着这一餐的意义。

  “你每年都像这样给自己过生日吗?”她问。

  “我早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前两天收到我妈的留言才记起来的。”他抬头看她一眼。“本来我也没打算怎么庆祝,不过既然你跟我同月同日生,昨天你也没有一去不回,所以我才决定今天带你出来一起吃顿午餐。”

  “喔。”

  “你昨天还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她忽然放下刀叉,定定地望着他。

  “干嘛了?有话就说呀。”他被盯得很不自在,口气不由凶了点。

  “我六点从补习班出来以后就到公车站等车了──”她吞吞吐吐地接了下去。“我想到你家去。”

  “你是要告诉我你等公车等了好几个钟头?”

  她连忙摇头,神情忽变得委屈。

  “我一直上不了车。”

  “公车没有一班是空的吗?”他皱起眉问:“你拎了那么多包包,为什么不搭计程车呢?”

  “公车不挤啦,是我自己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车,公车就这么一班又一班,来了又走了。”

  “后来呢?你搭什么车回我家的?”

  “搭最后一班公车。”

  他的眉头这才解开。

  “为什么犹豫?”

  “我怕你会赶我走。”

  “我拿钥匙给你的时候是怎么对你说的?”

  “你说等我想回家的时候再还给你。”

  “那你还犹豫什么?”

  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最后我还是上车了嘛。”

  “嗯。”他点头。“快吃吧,等一下我们去买个生日蛋糕,今天晚上一起许愿吹蜡烛。”

  她顿感鼻酸,歙了下鼻,道:“谢谢。”

  “谢什么?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应该说谢谢的。”

  他注意到她对自己没有个称呼,除了住院那段日子里喊了三次“魏先生”。

  “你以后该喊我一声魏叔叔。”

  “叔叔?”她笑了出来,俏皮的眼神传达着疑问。

  “对。你对我总得有个称呼吧。”他低声道,对她的青春淘气感觉有些恼。

  “不对,你没那么老,我哥的年纪都比你大。”一举证她就住了口。

  “你哥?”

  说溜嘴了。“对,我哥。”

  “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因势诱导。

  “就我哥。不过他也不常待在家里。”

  “为什么?”

  “生活没有目标。”

  “你爸妈呢?”

  “我十岁那年爸爸就病逝了,”她的声音由愤慨转为哀伤。“两年前我妈也死了。”

  “你和哥哥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她冷哼一声。

  “不是吗?”他看得出她不喜欢她哥。

  她一脸沉重,摇了摇头。

  “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他们俩是亲兄妹。我很小的时候那个姐姐就嫁到国外去了,从此没再见过她。”她停了停。“本来我跟大嫂还挺有话说的,不过现在连大嫂也没了。”

  “没了?”

  “她跟我哥离婚了。”

  他缓缓点点头。听了半天只知道她算得上是个孤女了,身世颇不平庸。可惜她已满十八岁,否则应该可以申请到一个寄养家庭。

  “所以你暂时是不打算回家了?”他又想起她那大包小包,看来他家已成了寄养家庭。

  “嗯。”

  “你一点也不害怕吗?”他看着那一脸纯真。“你并不了解我。”

  “你是好人,我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情况即使再烂也烂不过原来的。还有,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什么意思?你还想打工赚钱啊?不是去补习班报名了吗?哪有时间打工?”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没再问什么,看样子她也不像是会有惊世骇俗之举的女孩。

  “欸,我不喊你叔叔好吗?”

  “不喊叔叔?那要喊什么?”

  “就喊大哥吧。我觉得这么喊对你够尊敬了。”

  “随你吧。”他也不坚持了。“你哥平常都怎么喊你?”

  “戚幼吾。”

  “连名带姓的喊?”

  “对,可是不连带感情。”

  “那你爸爸呢?从前他喊你什么?”

  “小时候,他叫我‘幼幼’,上学以后,他就叫我‘幼吾’了。”提到父亲时她非常开心。

  他一时还没决定以后要叫她什么,一顿牛排大餐吃下来,他对她的称呼还是“你”。

  晚上,他们在生日蛋糕上插了三十根蜡烛,先点燃十八根让她许愿,吹熄之后再将三十根全点亮,让他也许了个愿。

  魏欥华出门前留了一个信封给戚幼吾,交代她交给前来打扫的欧巴桑。那是欧巴桑这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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