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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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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吧,怎么做都好。”他望着那天真的容颜浅笑。 船头上,两人愉快地进餐。 如果能和他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该有多好,她想着便问了出口:“卓大哥,你想过要退出江湖吗?” “也许有那么一天吧。” “现在就退出不好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水里来火里去的日子并不好过呀!” “现在还不行。我答应人家的事尚未完全做到。” “完全做到了你才能报私仇是吗?”她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 “小满?”他果然诧异不已。“你如何知道我暂时还不能报仇?” “哦,”她低下头去。“我猜的啦,你哪有那么多仇要报,我想你现在做的事应该无关自己的深仇,多半是替别人办事,才会东奔西跑的。”她顿了顿,接着又问:“接下来,你又该上哪儿去?” “过两天我们就把船还给船家。” “哦?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我该上石泉镇去一趟了。”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荒僻小镇。” “带着我吗?”她还是要问一下这个。 “只能这样了。” 什么都知道的她没敢再多说话。 饭后,她洗净碗筷。趁天未全黑之际,拉着他到自己发现的小山洞里去。 “你怎么发现这么个洞口的?” “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无聊,所以就四处闲逛,发现了这个洞。”她解释着。“卓大哥,今夜我们别回船舱里了,就在这洞里过夜好不好?” “夜里多冷你知道吗?”他未置可否。 “我们可以生火取暖嘛,一定很有意思。”说着她就跑到洞外捡拾枯枝准备生火。 他又纵容她了,竟跟在后头到处拾掇着。算了,她也够闷的了。 柔和的月夜拂照这片崇岭,偶尔吹起的夜风,将山林摇撼出一阵悸人的呼啸。 两人围着火堆,席地并肩而坐。 “卓大哥,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坏人?” 语罢,她便把头枕在他肩上,他自然而然地揽住她,脸颊贴住她柔软的秀发,她的芬芳随着他的呼吸涌进他心灵的最深处。 “这人世间上,很难去定义如何算好人,如何又算坏人,我也不算好人。” “你是好人。” “我杀过很多人,他们并不见得全都该死。” “江湖道上凶险酷厉,风云莫测,水里火里追魂夺命乃是常事,你是不得已的,我知道。”她侧头看了看他。“你不必太自责。” 火光下,她的粉颊璀璨动人,他把唇凑到她耳边,滑过她柔嫩的耳珠,印在她的俏脸上。她柔若棉絮的身体于是更偎近了他一些。 “如果这世上没有这么多是非恩怨该有多好?” “别想这么多了,小满,眼前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或许哪天我就可以永远歇着,再不必过这种日子了。” “真的啊?你是说你要退出江湖?” “不是。我是说我死在别人手上。” 她一听便惊慌不已。“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上,绝对不会。你一定会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她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 黑夜中他的双眼犹如两点寒星,令她眩迷,同时也教她感到凄冷。 “小满,你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你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仿佛……仿佛你很了解我,甚至可以预知我的未来?你真的把自己的过去全给忘了吗?” “忘了。往后我的生命里就只有你了,”她脸上泛起一抹羞涩,却未低头,一双眼深深地锁住他的。“卓大哥──我……我可以爱你吗?” 与她眼眸相凝,他一颗心如火般滚烫。 “爱人与被爱对我来说都是极奢侈的事,小满,你别想得太远了。”他的唇角带着笑意,很无奈地。“我何尝不想安安逸逸地活下去?无奈心愿一日未了,我的生命便一日有着负担,难道你不认为我该尽早解除这精神上的桎梏?” 咀嚼着他话中的落寞沧桑,体会着他的心不由主,她顿时泫然欲泣,忍不住以双手捂面,哭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的,都是我……都是我……我是刽子手,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 “小满!”他拉开她捂住脸庞的手。“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你过不下去了是吗?或者你该离开我了,”他轻抚着她的脸颊。“你到底不属于这大泥淖,你该过正常的生活才是,你──” 她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唇。“别说了,我不再劝你退出江湖,我会支持你,支持你完成报仇的心愿,我们什么也别再说了,好不好?可以在这世上与你相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该贪心的,这样已经够了,即使我们只到今天为止,我也不算白走这一遭。” 一句一行泪,他苦,她更苦。 伸手抚着她的眉,接着为她拭去泪水,指尖轻触到她柔软冰凉的唇时,他心中一阵颤栗。 “小满──” 暂忘忧伤,燃烧的黑夜里,他心中的火苗亦熊熊炽烈,两颗寂寞的心轻轻相拥,他深深地吻住她。 石泉镇郊一幢木屋内,卓亦尘紧拧浓眉,来回踱步,他十分烦躁、苦恼。空气僵凝,隐溢着肃杀的阴森,只有他的步伐轻轻响动,掺着柴烈发妻紧张又恼怒的息气,柴烈之子柴宁早已吓得连哭泣都忘了。 “小伙子,既然你是受我当家的所托,前来兴师问罪,你就别为难,尽管照他的意思对我下手吧,”柴妻抹去泪水,脸一扬,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只求你放过我儿子,他的确是柴烈的亲生儿子啊!” 一旁的满右昀已看不下去了。这惨绝人寰的悲剧也是她的杰作,既然身历其境,她当然希望能挽回。 “卓大哥,你不能杀他们母子,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她替母子二人向卓亦尘求情。 “小满,我的事你别插手。”他阻止满右昀之后,又朝柴妻道:“大妈,不是我不同情你的处境,你应该了解柴烈的为人,他善疑多忌不说,还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呀。” “卓大哥,我相信大妈是清白的,明明是那柴烈无凭无据地冤枉大妈,非把一顶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他这么做不但羞辱了他自己,连大妈的声名都给毁了,可怜大妈替他守了十年寡,”满右昀说得激动,忍不住掬了一把同情泪。“你刚才没听见大妈说要接柴烈回来,好好伺候他下半生吗?大妈对他情深义重,在他杳无音信十载之后,得知他人已瘫痪,便急着要见他、照顾他,世间还有比这更珍贵的夫妻之情吗?” 满右昀的一番话教柴妻再度悲从中来,连忙用手捂住嘴,才不致嚎啕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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