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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没错,这些虽是假的,但是我的心意却是真。”宝贵儿拾起地上红艳的梅瓣,唇畔有抹苦笑。“这些都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假使仍不能让你感动片刻,那么我也认了。”

  若他亲口说没有感觉,那她也就死心,不再赖着他,也愿意承认自己愚笨,想用仅剩不多的生命,做些无聊的傻事,甚至承认在发病的隔日,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用水粉掩饰她惨白得无血色的病容,只怕引起他的罪恶感,是个可笑的多虑。

  “感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吴常的眸中有着迷惘。长久以来,他的内心只有怨恨悲苦,要如何体会“感动”这空泛的两个字?

  他长这么大,还不曾体会过感动吗?宝贵儿的脸上满是同情与不舍。

  她试着回想以前经历过的感动,向他解释道:“感动呀,就像是倏然拨动心弦,引起微微的颤动;像有道暖流缓缓地流过心口,整个人欢欣愉悦,有种流泪的冲动,甚至想把对方抱在怀里,希望时光就此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刻。”

  吴常听了,蹙起眉心。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随便抱人的冲动,他不曾有过,也无从想象。“已经死去的心,是没有感觉的。”

  又来了,面对挫折,他又要退缩不前,陷入自己设下的囹圄里。

  这次,她不准他再逃跑了。

  “是你刻意忽略它,忘了该去感觉,才会误认为它已经死了。”

  她大步走向前,不顾羞赧地牵起他的手,覆在她的面颊上。

  “你可以感觉得到很温暖对不对?那就代表你的心还没死啊!我知道你心中有着极大的痛楚,拒绝再度受到伤害,我不忍心见你独自受苦,将悲伤分一半给我好吗?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垂下眼眸,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滑过他的手背,流入他的心底。

  即使他再怎么欺负她,用言语打击她,她都不曾哭泣,最多只是皱皱柳眉,嘴里咕哝几句,不久后又再度笑脸迎人,因为她倔强不服输,从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她的脆弱,如今却为了他哭得这般伤心,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彷佛真的能够体会他的痛苦。

  难道她听到什么,或者是看了什么吗?

  一般人都只当他是任性自私的大少爷,但是他内心不欲人知的苦,她却知道。

  “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感受?”

  “我当然知道,因为……”宝贵儿突然收口。她心中的伤痛是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就留给她自己品尝吧,“是梅树告诉我的。它每天都见到你的心伤,所以偷偷告诉了我。”

  “死树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吴常眯眼,不满她的刻意回避。

  “这回你又错了,梅树它没有死。花匠告诉我,它只是叶落枝枯而已,其实树心仍是活的,只要好好照顾,相信明年就会开花了。”她擦擦眼泪,小脸再度扬起笑容,充满期盼地望着他。

  “有话直说,别用这种眼巴巴的眼神看我。”他淡淡地瞥她一眼。

  “我可以留下了,对不对?”

  “期限已经过了。”他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她答应过半个月之内要让红梅开花的。

  “可是……”她咬着唇,小脸不禁垮下。

  “不过,看在梅树需要有人照顾的份上,你可以留下,直到明年花开,甚至年年花开,你都可以见到。”薄唇扬起,他冷峻的俊颜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这真是太好了!”这代表他愿意接纳她了!

  一股疲惫涌上,宝贵儿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顿时软倒在地。

  “你这个傻瓜,为何要这样伤害自己?”吴常望着睡得极沉的人儿,靠坐在床榻旁,紧握住她的手,心疼地低喃道。

  要不是吴行雁告诉他,他不会知道她为了做这些东西,已好几天没合眼,还受了伤;要不是卸去她脸上的那层厚粉,他不会见到她眼睫下的黑影深得惊人;要不是她突然昏倒,抱起那娇小的身躯时,他不会心惊地察觉到她轻得让人几乎毋需使力的重量。

  自从遇见他,她好像总是疲累不堪,总是伤痕累累。

  指尖怜惜地抚上那清瘦的鹅蛋脸,失去粉嫩色泽的苍白唇瓣,以及受伤的纤指时,吴常的愧疚感不断地涌现。

  因为他受到诅咒,凡是接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要所有人离他越远越好,才不会被他所连累。

  可是,她偏偏是个倔丫头。

  越要她走远,她却越靠近他,即使受伤也不怕,最后甚至走进他的心里,打算赖着不走了。

  “什么都不知道,轻松过活不是比较愉快吗?为什么要担负另一个人的罪恶,辛苦过日子呢?”

  不过,也或许是她这般坚持的傻气,改变了他长久以来的想法,让他重新燃起对幸福的渴望。

  他愿意冒着再次被遗弃的痛苦,换取重新爱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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