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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是天鹿,神的坐骑,岂能老是逗留人间,明明形似辟邪有甲有角,却要佯装普通的鹿,以免吓坏民间百姓,忽人忽鹿的都快忘记原来的长相。

  “鹿儿,少说两句。”没瞧见他都吓傻了,一脸惨白。

  “哼!我也想少说两句呀!可是一看到他不长进的样,我就替你叫屈。”堂堂的绿柳仙子配他一个人间男子是委屈了,他居然不知足地挑了个庸脂俗粉来亵渎仙恩。

  “够了,你下去吧!灶上的汤正热着,你去瞧一瞧。”不支开她,又怕她会闹得天翻地覆。

  鹿儿没好气地嗤哼一声,一扭头走向花丛的另一端,再由树后冒出时,赫然是嘴咬着茶壶的寻常山鹿,甩了甩鹿尾拂去落在背上的枯叶。

  其实她的出发点也是一片好意,事情拖得越久越抽不开身,趁着捉奸在床一次理个分明,省得日后难舍难分,更添痛苦。

  仙子就是太菩萨心肠了,老想着给为恶之人自新机会,一拖再拖反而助长其气焰,到最后变本加厉地连良心都淹没了。

  仙子想渡人,却什么人也渡不了,反倒是养大了恶人的胃口,任其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演变成今日的无法收拾,分不清她是渡人还是害人?

  “娘子,你要跟鹿儿到哪里?”赵玉尘的喉中干涩,硬挤出来的声音略带颤抖。

  绿柳吸了吸气,漾起一抹极淡的笑靥。“鹿儿就爱说些吓唬你的话,别当真。”

  “你……你真的要离开我?”没听见她的否认,他连动也不敢动地屏住气息。

  “也许去庙里上上香,求菩萨保佑你一生顺畅,衣食无缺……”她笑着说,但眼底却无笑意。

  “你说谎,你根本是过庙不入,夫妻四年,你连一次也没拜过菩萨。”他大吼,双掌紧握成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走开的张玉琳。“你去送玉琳表妹回房吧,她这模样不好见人。”

  或许就是她了,他这一生注定的姻缘,她怎能让他追悔终生?!

  “不,我们先谈谈,我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们早该谈开了,夫妻间不该有秘密。

  §第七章

  “我没有背着你胡来,是她一直抱着我不放,我挣不开来才令人误解,我……”能让他动心的只有她。

  “不用多说了,女子的名节为重,既然你对她有意,不如就成就了一桩好事吧。”她不会难受的,绝对不会,她可是修练有成的绿柳仙子。

  “你不相信我?”他脸色顿然一白,脚步踉跄地退了两步。

  “我相信你,但是……”虽然很为难,她还是得说出口。“有不少仆婢见到你们在园中发生的事,若是我们昧着良心说是玉琳表妹的不是,外人要怎么看待你这位小王爷,你又如何服众?”

  “你的意思是……”他不希望她说出口,因为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苦笑着说:“就顺着婆婆的意,免伤和乐……”

  绿柳的话才说到一半,即被一阵怒吼声打断。

  “我不娶,你根本不相信我是不是?想藉此离开我,一去不回头。”这一年来他始终怀着不安,就为她日渐减少的笑容。

  虽然没人刻意提起,但他知道每当夜深时分,她总是望着他的脸一再叹息,一副若有所失又忧心忡忡的模样,以为他已入睡便推门外出,独坐石阶一脸惆怅,好像怀有很深的心事,不能和外人道。

  他曾偷偷地跟踪她几回,每一次都瞧见她眉头深锁,对月叨念着该怎么办、该怎么才好,有时甚至留下两行清泪而不自觉。

  他很不忍心,想出声安慰她,但又怕真那么做后,她反而将心里的事藏得更深,一个人积郁在心,让他无从得知她究竟在烦恼什么。

  她瞒了他很多事,而他从来不问,以为她终究会吐实,但是……

  “你从来就没打算跟我做夫妻吧!你说的时候未到其实只是拖延,一直到我主动离弃你,你才能走得毫无牵挂。”

  赵玉尘说得痛苦,满脸是强抑悲痛的神色,看得绿柳万分不舍,她一开始的动机是帮他避开危险,没想到事情会因此失控。

  “你太激动了,冷静一下。”她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她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乍见他与张玉琳相拥那一幕,她顿时脑子一空,久久无法言语,四肢冻结由脚底寒至心,完全没法思考怔如石人,失去反应的能力。

  她花了好大的气力才说服自己不要在意,那是他原本该过的生活,是她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欲念,是该还给他了。

  心口很痛,像刀割一样,她痛得必须按住胸口才能跨出一步,佯装自己并不在意,还要为他感到开心,假意是贤良有容的娘子。

  他说得没错,她的确不想跟他做夫妻,一切是权宜之策,她想她只要教会他自保能力便能功成身退,各归本位,回到没有彼此的日子。

  但她忘了把变数算进去,朝夕相处的夫妻之情改变两个人的心境,直到此刻她才骤地明白一件事,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动凡心,教她智慧的同时也付出不该悸动的心,她犯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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