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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人称凤姐儿的她性格刚烈辛辣,一如红楼梦中的凤辣子王熙凤,性情泼辣得叫人不敢领教,却又无法抗拒她的媚态横生,是男人眼中最具挑战性的一朵火焰玫瑰。

  虽然才三十岁左右,可是她在江湖上的历练毫不逊色,嗑过药、杀过人、待过感化院、坐过三年牢,其凶狠程度连男人都怕。

  目前是“嫉妒”酒吧的经营者,华灯初上便是她开始生计的时刻,一直工作到凌晨四、五点才打烊,她的作息颠倒鲜见天日,看似光滑的肌肤已呈现长期操劳的暗黄,不复青春年华。

  至于店名为何叫“嫉妒”,只有几个和她较亲近的朋友才熟知内情,因为她嫉妒着一个不该嫉妒的人,怨恨那人夺走应该属于她的爱。

  “什么母亲生什么样的女儿,我是跟你学的,少牵扯到别人。”她一脸乖张地拍开母亲的手,不当一回事地一哼。

  “你有胆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拉拔你长大,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她自认做得够多了,没将她弃养在路旁,任其自生自灭。

  “说十逻百遍我都不怕,不过我没时间听你说教,好好地施展你的魅力去陪你的恩客吧!我的事你少管。”也轮不到她管。

  一个常常在她生命重要时刻缺席、在她需要关怀时又必须陪着别人的母亲,对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而言,真的感受不到一丝母爱,只有鄙夷。

  脸一沉的凤姐儿将女儿往后拉扯,不准她出门。“回去念书,休想和那票毛没长齐的狐群狗党鬼混,我不想大冷天的去认尸。”

  她一出口就没好话,不管是不是在过年期间,忌讳的话语挂在嘴边,一天照三餐开骂。

  “你怎么可以阻止我出门,我和朋友约好了要去看夜景,你不能拙住我的行动,我有人身自由。”她挣扎着摆脱母亲的钳制,不停大吼大叫。

  “我不能吗?”她冷笑着掐紧女儿的手臂,朝门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九穹,把她的粉红小包包拿走,我看她身无分文还走不走得出去。”

  没钱就作不了怪,这是每一位家有青春期子女的父母心得,用钱控制孩子是他们常用的手段。

  但是,也造成亲子间的疏离,使双方少了互动,多了冲突。

  “你太过分了,那是我的钱。”女孩恨恨地怒吼,奋力护住她心爱的钱包。

  可惜她的努力徒劳无功,壮硕如山的男子轻轻一扯,轻易地取走她一心维护的粉色小包包。

  九穹漠然的脸上瞧不出一丝表情,沉默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

  “你的钱是我给的,你的吃,穿、用、行都是我陪酒赚来的,你什么时候要还我?”火气不小的凤姐儿和女儿扛上了,心一横和她计较起投注在她身上的费用。

  “你……我恨你,你不是好母亲。”眼眶一红,她说出近乎决裂的言语。

  凤姐儿不痛不痒地回以冷讽,“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多讨人喜欢,我从没指望哪一天你忽然变得孝顺,让我脱离酒家女的生活。”

  母女俩一怄气,什么绝情的话都说得出口,互相较劲不肯退让,犹如两头张牙舞爪的大小母狮,为了一点小事而对峙着。

  其实凤姐儿早年过得并不顺遂,母亲爱赌,父亲嗜酒,两人都不务正业与赌、酒为伍,卖儿卖女让自己过好日子。

  而她比较幸运的是在被推入火坑前,父亲因饮酒过度而肝硬化过世,母亲则欠下大笔赌债无力偿还,半夜弃女和情夫潜逃到大陆,让她不致沦落皮肉钱。

  她口中的“酒家女”、“陪酒”只是一句气话,经营酒吧卖的商品当然是酒,偶尔陪客人喝两杯纯粹是私人交情,并非真下海捞钱,以美色及肉体赚取日常开支。

  “哎呀!两母女有什么好吵,不如陪我喝一杯,哥哥我赏点小费让你们买新衣服。”真标致的小娃儿。

  一把年纪的酒客趁机调戏,醉眼朦胧地抱住和他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上下其手地又摸又抚,当她是酒店小姐。

  而且他还贪心得连老板娘也不放过,一只猪蹄子就想往她丰满的胸部摸去,好一箭双雕满足淫欲,女孩的娇、女人的媚他都想染指。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死老头,还不把你的猪手拿开……”好恶的口臭,真讨厌,

  “不放,不放,让我亲一个,我有钱……嗝!买你一夜,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惜惜呀!妹妹……”真香,皮肤又细又滑。

  “不要不要啦!你好臭,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啊!你……你不要……摸……我……”为什么没人出面制止他。

  原本厌恶的神情转为惶恐,刚满十三岁的朱雅文以为会有人见义勇为,拉开死缠着她的色老头。以往她在店里走动时,消费的客人都不会为难她,有时还会取笑地叫她小老板,给她进口的巧克力球。

  可是她从不知道发起酒疯的烂酒鬼会这么可怕,力气大得她都挣不开,还非常下流地想亲她,根本不在乎她快哭出来的挣扎。

  第一次有被侵犯的恐惧,她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极力抵抗却仍敌不过男人的力量,即使那是一个在她眼中很老很老的糟老头。

  人在极端的惊惧中,头一个求援的对象是最亲近的人,她泪眼茫茫地看向叼着烟的母亲,不懂她为何能冷血地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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