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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闭嘴,还是你想我踹你一脚?”让他滚落车下,不再扰人。

  “别这样,我苦中作乐嘛!瞧我扭伤腿又伤了内腑,一条命去了一半,不让我发发牢骚,哼上两句,人会闷出病来的。”他头头是道地说着,自认遵循医理。

  “嫌闷?”她喝地停下牛车,回身一瞅。

  看她脸上的冷笑有别以往,杭君山心头跳了一下,以往相信她凡事为他好的信念不知怎么的,有一瞬间瓦解。

  “不闷,不闷,和你聊天十分愉快,是我毕生荣幸。”

  “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看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苏写意随即又说:“但我觉得一个人霸占杭神医实在太浪费,既然你是百姓爱戴有加的杭大夫,不让你发挥所长似乎过意不去。”

  他口水泛滥,就让他对着黎民苍生说,省得她耳朵长茧。

  惊觉她的用意,杭君山连忙求饶,“写意妹子,苏姑娘,言语上多有得罪望请海涵,我这残破身子羞于见人,你就别……”

  太迟了,为时已晚,忍耐到了极限的苏写意快意地一掀布帘,娇声一扬,“慈心圣手杭君山在此,有病看病,有伤治伤,无病无伤拿药强身。”

  一时间,蜂拥而至的人潮如市集,将牛车包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求诊问单,让行动不便的杭君山徒呼负负,大喊吃不消。

  在人群涌至的同时,重新蒙上面纱的苏写意已飞身一跃,如燕般的轻盈身躯跃上酒庄二楼,斜倚雕花栏杆做壁上观,无视他发出的求援眼神。

  可怜的大神医明明自顾不暇,可一见到扶老携幼的病患一靠近,医者父母心的他又不忍拒绝,硬是拖着一身伤言笑晏晏,视病如亲一一问候,不见厌色的诊脉开单,笑意始终不减。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恍若无事似的,难道他不觉气郁檀穴,污气下沉,一口腥膻欲去还留地凝聚胸口?”看着摆着一张笑脸的温雅和善男子,苏写意有些困惑了。

  人生或死,不见得就是快乐的分界。死,有可能是一种解脱的方式,活,也可能是无止境的拖累。

  救与不救,也许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不在这里病死,有可能会在别处被人砍死,何不顶应天命该走就走?

  百龄高寿古来稀,除了健朗到令人头痛的师父外,她还没见过有人活得高龄还能开心,毋需儿孙操心自得其乐,四肢健壮无忧无虑。

  这些贫病交加的黄口小儿早就该死了,留在世间有何用处呢,镇日哀鸣等人施舍,这餐吃了下餐无着落,生不如死。

  世界上多得是死此生好过的人,到底……到底这个傻子杭君山是靠着什么信念过活的?

  当大夫赚银两吗?看他穿梭人群,即使对方满身生疮烂疤,他依然给予温煦笑容,依旧不以为忤,就算他们一文诊金也不给,仍不吝救助,能赚得什么钱?

  “姑娘既然看得出来他身上带伤,必也是习医行医之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共为万民造福。”

  身后传来低沉男音,神色倏冷的苏写意微恼一时大意,竟让高手近身还犹不自知,全部心神过于关注杭大神医的动静。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明知能力有限还一心寻死,那就让他死得其所。”识他不久,却猜得出,照他性子,若是因救人而需一死,他会愿意的。

  “姑娘此言未免恶毒,杭神医与你何怨何仇,竟咒他死?!”面蒙薄纱,莫非见不得人?

  梁柱后头走出一名身形壮硕的持剑剑客,浓眉大眼,脸形方正,看似刚直又带着一股肃杀气息,非正非邪,自成冷肃。

  “一定要有怨有仇吗?人终归是一死,只有早死晚死的分别而已,谁能寿与天齐?”不是神,总有寿终的一天。

  剑士一听,怒容满面。“那么我先送你一程,让你早登仙乡!”

  一说完,他便拔剑相向,用意是劝阻,要她少造口业,并无伤人之意。

  谁知他剑才出鞘,一阵冷风便拂面而过,性情清冷的苏写意左手持针,右手穿线,藉以内力一送,飞针线穿,落蝶成舞,冷硬的方脸骤然多出了几道血痕。

  她不与人为敌,旁人也别找她麻烦,各自为阵休要越界,她和爱惹是生非的师妹不同,一向不喜成为人们的焦点,若能还她一个清静,她绝不出手。

  可相反的,要是对方有一丝不轨举动,她会在来人出招前先行动手,抢得先机发制于人,不让人有机会伤她分毫。

  死,不可怕。

  但她的傲气不允许她死在别人手中,能取她性命的只有阎王老爷,生死簿上姓名除。

  “你……好俊的功夫,师承何人?”上乘武学,是失传已久的银针夺魂!

  一瞧她是练家子,内力深厚,冷峻男子也认真了。

  “关你何事。”这些武林侠士很喜欢问别人的祖宗八代,美其名是尊重,实则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过是胆小罢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接我几招!”他就不信瞧不出她的武功路数!

  男人的想法大都相同,总认为女子习武程度有限,若是家学渊源,顶多学个皮毛,不可能学得精巧,用以防身尚可,若与高手过招可就难看了。

  他便是过于轻敌,十招过后竟渐渐落败,缝衣用的针线穿耳而过,一条细丝忽生十数条银芒,攻向他人体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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