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寄秋 > 冷面少奶奶 | 上页 下页


  有首诗形容得真好,裙下双钩落纤纤,人握应知软如帛;愿为蝴蝶飞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那匀嫩的足踝更是引人遐思。

  用嘴抿湿线头一穿,红绣线在上,绿绣线在下,两针同时在布上飞跃,一线绣成蒂,一线巧成瓣,重重相错是暗果,小虫儿停在花瓣下。

  啊!乱了,两相一对照真是日月分明,他的一幅“春来报喜”竟成“乌鸦啼丧”,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针一线不都是落在布上?

  难道是天分问题?

  单奕辰低头一瞧满是针戳过痕迹的布,大手和小手差别真大,莫非指细掌瘦的人才能绣出好绣品,粗枝大叶般的厚掌只能叫人望而兴叹。

  哎呀呀!怎么又停了,原来是手酸了,要不要替她疏络筋骨?

  他才想着,双手便自有主张的向前一探——

  “四少爷请自重。”

  花垂柳的柔嗓冷不防吓得他手一缩,状若不知所为何事地代为穿针引线。“请用。”

  “你……”斜睨了一眼,她自觉话到用时方恨少。

  “什么事?”倒茶、捏腿、裁绣布他绝不推辞。

  望着那张过分热心的狗儿脸,只想叹息的花垂柳压抑拍他脑门的冲动.

  “你能不能别跟前跟后的模仿我的一举一动?”

  “你嫌弃我?”笑脸立即一变的换成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垂怜。

  但不包括她。

  见多则麻木。

  “是,我嫌弃你,你哪边凉快哪边待,少来碍手碍脚坏我工作的心情。”她还当真“以下犯上”地推开他。

  上了贼船呀!

  单老夫人口头上说得条条是理,一再保证是利己的挑战绝不会亏待于她,可是她却忘了这个利字旁带了把刀,未伤人,先伤己,谁叫她识人不清。

  这单奕辰说好听点是单家风采翩翩的四少爷,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无赖,整日无所事事地跟在姑娘家后头转。

  而非常不幸的,她成了他新盯上的目标,早也跟,晚也跟,上个茅房他蹲在后头数蚂蚁,听“雨”声撕渐。

  她终于明了单老夫人的无力感来自何处,要是单家其他三位少爷都如他一般,那么再大的智慧也会磨成痴愚,谁有本事和疯子痴缠。

  偏偏她那位唯酒是宝的爹亲不仅喝光了人家四坛酒,还干脆坐地起价地和单老夫人大谈“买卖”,直接以女儿换酒喝。

  人家说流年不利,她是冲煞了白虎星,母死父不慈四面楚歌,宛如孤女任人鱼肉。

  裁衣、刺绣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只要稍加磨练人人都可以是一流绣师,不一定要跟前跟后偷学师才能学一手好技艺,况且她只会拿针而已。

  可是没人听得进耳,硬是靠……靠近肩头,无男女之分干脆贴上她的背,也不想想她一名弱女子哪能承受一个男子的重量。

  念他他当笑话听,斥责如耳边风,骂不走、打不疼地死皮赖脸,笑得任性要她多来几回。

  遇上他是她人生的一大折腾,要不嫌弃都难,到外头依红偎绿不快活些,干嘛找她麻烦赖着不走,她真的很想在他脸上绣四个字——

  狂、蜂、浪、蝶。

  依旧死赖活赖的单奕辰轻扯花垂柳的小辫子,十分有趣的姿态。

  “别这样啦!老板娘,我好手好脚可以帮你忙。”

  “免了,你少越帮越忙。”那一声老板娘喊得她浑身不舒服。

  “怎么会,多一双手多一份力量,我来端杯茶。”他借花献佛抢了小三刚泡好的龙井送上。

  一瞪眼的小三大叹伙计难为,这杯茶本来就是“老板娘”嘱咐他冲泡,泉水还是她自己带来的。

  “不敢劳烦四少爷贵手,我有手有脚自个来。”

  一手挡住单奕辰送到嘴边的浓茶,花垂柳放下绣布以手承接。

  她不是他身边那些贪俊贪欢的莺莺燕燕,不必要的逾礼举动少接触为妙,省得一潭清泉硬是叫他染成墨,落得一身污名。

  “老板娘未免太客套了,自家人还分什么彼此。”他的意思是,自家铺子里的人。

  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嗳昧的言语传人他人耳中,单家四少奶奶之名便由此产生。

  “说话斟酌些,别再叫我老板娘。”她有些气呼呼的扯着绣线。

  “干嘛生气,难道你不是老板娘?”

  奶奶的“好意”他岂能拒绝。

  花垂柳的清瞳洗上一丝愠色。“四少爷是谁?”

  “我!”她不知道吗?“你忘了我是单奕辰呀!”

  太不应该了,她谁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记仪表过人、玉树临风的他。

  亏他对她百般的心悦诚服,一转身竟然忘了他是谁,真是太伤他向来怜香惜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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