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寄秋 > 冷面少奶奶 | 上页 下页


  不一会工夫,两只原本花样不等的绣鞋经她巧手一修,顿时亮丽鲜活地充满生气,令围观者都想买回去欣赏,即使不穿也无妨。

  可想而知,先前邀单奕辰游湖的娇媚少女赶紧将八两银子交给小三,一等鞋侧的垂柳绣好刚咬断线,她立刻接手。

  叹息声响得轻微,尽是赞叹。

  几乎沉溺于女子灵巧手艺中的单奕辰猛一回神,眼神复杂的凝睇扎着两条粗麻辫的她,由她身上的衣服看得出非富贵中人。

  斥责的怒言到了舌尖竟自动消失,眼神流转出敬佩之意。

  “你是谁?”

  女子但笑不语,仅用银针穿线在他袖口绣出一抹垂柳,衣动杨柳动。

  一旁的娇媚少女显然比他多一份见识的惊呼——

  “杨柳垂岸,你是扬州第一绣娘花垂柳。”

  是的,她是扬州第一绣娘花垂柳。

  犹想起三日前,她踏入单府的第一步……

  石狮雄伟,楼阁富丽,小桥流水边似正大肆整顿,石头有些凌乱堆放,回廊建于水榭之上,两旁的花花草草生得特别茂盛,看来有专人在维护、整修。

  领路的管事大约四十开外,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让人疑虑丛生,仿佛她是主来他是仆,为主人做事是他理所当然的份内事。

  但是事情出人意料之外的诡秘,好像暗地里有人在算计着,而她不得拒绝。

  不久后,管事带她来到厅堂,见到了单老夫人,她不禁想着,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已届花甲的单老夫人看来和善不摆架子,花白的银丝让她多了一份雍容气度,使人不由自主的严肃几分不敢嘻闹。

  “你就是花垂柳?”

  “是的,老夫人,我是一无是处只会玩绣线的村姑。”她的打扮正极力说明自己是一名平凡至极的小老百姓。

  单老夫人微怔了一下,随即要人送上茶点。“你这娃儿倒是有趣得紧,来我身边坐着。”

  花垂柳不若自己口中的村姑不识大体,落落大方的宛如受过良好闺训的千金落坐,不见一般姑娘家的生涩和怯弱。

  “不知夫人找我来此有何要事,我只是个小绣娘。”大户人家的规矩可不好拿捏。

  看得出她的拘谨,单老夫人和蔼地牵握过她的手轻拍。“先用用点心,喝口泉州春茶。”

  叫她来饮茶谈心不成?“多谢老夫人。”

  既然有人招待茶点,她大大方方地拿起莲子酥一咬,入口即化的绵感叫人开了眼界。

  许久不曾受过如此的礼遇,打从她以刺绣维生以来,所赚的银子大多进了酒铺,爹的贪杯她难辞其咎,纵容成性养成了他酒不离身的恶习。

  由于她出售的绣件有限,所得银两扣除日常所需余额并不多,要她上一趟茶楼奢侈一番可比割肉还疼,因此难得的享受她自是不放过。

  人要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套句酒鬼老爹的话:亏待自己便是辜负上天赐其投胎为人的恩泽。

  所以他有酒便喝,有觉便睡,浑浑噩噩的来世间一遭,到头来还有她这个任劳任怨的女儿服侍着,算来他也是个富贵闲人。

  “你觉得单府如何?”

  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花垂柳腼然一笑。“大富之家。”

  她只有一句形容词予以回复,毕竟她对单府人丁了解不深,仅能以表面之见为准。

  老夫人好笑的审视着她。“除此之外呢?可有可议之处?”

  “唔!”她不明了地轻唔一声不做回答。

  “我是指你对单府是否有所不满。”嗯!举止得宜不粗鄙,眉慧眼黠是个巧人儿。可惜儿子媳妇今儿个去庙里上香,否则肯定瞧了也喜欢。

  “老夫人,你认为我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失了分寸呢?”大体来说她和单府并无瓜葛,顶多老人家足下那双绣鞋出自她手。

  “呵……手巧人聪慧,我要再言不及义恐怕惹人不快了。”她瞧这娃儿越瞧越是顺眼,准能治得小孙儿服服帖帖。

  单老夫人是存着私心为孙儿着想,小孙儿开了间绣坊,却尽是做赔本生意,儿子媳妇为他的事烦恼不已,她也跟着忧心。

  近来听闻花垂柳扬州第一绣娘的名声,又买了双她所缝制的绣鞋,见识到她绣功之精巧,若能将她推到小孙儿身边,自是再好不过。于是今日她便要管事的前去邀来一聚。

  “老夫人言重了,垂柳不过是无举足轻重的小绣娘,岂敢在你面前放肆。”怪了,这口茶怎么越喝越涩,肩头挺沉的。

  “你这丫头挺讨喜的,有没有兴趣来帮帮我老太婆?”面带慈蔼慧光,单老夫人的神情像尊慈悲菩萨。

  心存戒意的花垂柳不禁多了一份心思。“我不签卖身契。”

  她没打算当一辈子下人。

  “瞧你心眼真多,你看我家小四还扶不扶得起?”担心的事儿一桩接一桩。

  上了年纪老是不管用,一下腰酸一下背疼,每每想多念个两句就是提不起劲,心口闷得没一时顺气,想把肩上重担交给儿子,儿子又推说有四个孙子,分担偌大产业刚刚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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