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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如果不是大女儿毅然决然的提出分家,她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在那个家待下去,她完全六神无主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方家船行。”季薇娇声一扬。

  “方家船行?好,我知道了,你们坐稳了。”一鞭子打下去,老黄牛快速的迈开蹄子。

  镇上认识季家母女的人不在少数,但她们的穿着打扮变了,有些人认不出,都以怀疑的眼神多看一眼,露出狐疑神色,心里想着这两人好面熟,似乎是谁家的女眷。

  周玉娘放不开,有几分遮遮掩掩的,她担心人家认出她是谁,倒是季薇大大方方的招手,见人就笑,给人留下爱笑的好印象。

  从入镇的镇东到镇西的方家船行后,远远望去就离码头不远,几艘插着方家旗帜的商船,停泊在码头边,等着载货、载客,工人们忙碌着搬运。

  “谁要找我家四爷?”

  一位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从船行走出,一脸的猥琐,他嗅着鼻烟壷的模样很是高傲。

  “我给方四爷送酱菜来,他说要送给京里的舅老太爷,让我早点来好赶着上船。”季薇对外的口径一致,一律说是酱菜。

  “什么酱菜这么矜贵,打开来让我瞧瞧。”胡管事作势要掀开封住的盖子,一点也不跟人客气。

  “不好意思了,大叔,我们是来交货的,货到点明才算数,在这之前连我都不能动。”

  蜜金色小手往瓮口一覆,态度坚定的不许人碰,季薇一双秋水般的瞳眸有股凌人的气势。

  心下微微一慑的胡管事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瑟缩了一下又定眼一瞧,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盈盈笑脸,分明是个脸还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嘛!他怎么自己吓自己,吓出一身令人发笑的冷汗。

  他眼一斜,再次以目中无人的神态睨人,人家不给看他还非要看,否则不给通行。

  “哪来的破规矩,我们方家船行在这个地头上还没人敢说一句不行,小姑娘别固执了,我先替四爷把把关。”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天吗?他得显显威风,先把她给震住。

  “五十两!”季薇高声一喊。

  怔了一下的胡管事满头雾水,“什么五十两?”

  “开封费,我和方四爷说好了,瓮到不开封,一瓮收我五两银子,若是有违约定罚十倍,大叔若是坚持拆封,我也从善如流,不过违约金要由你来付。”她笑着等他动手,一副“你说了算,我恕不负责”的呆萌样。

  “呿!五两一瓮的酱菜也敢跟我要钱,拿来送人都嫌寒酸,就你们这些小家子气的乡下村妇才敢这般丢人现眼。”一听要付银子他马上打退堂鼓,便宜得要命的酱菜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话不是这么说,重要的是心意,而且五两不是小钱,我们地里一年的收成不过七、八两,缴了税就没剩下多少了,你看我有三瓮酱菜,一瓮五两,三瓮……呃,大叔,你帮我算一下,三瓮几两银呀?”她装憨的扳起指头来。

  “十五两。”胡管事没有多想的中了套。

  “哎呀!大叔脑子真好,连算都不用算就知道是十五两,卖了这三瓮酱菜就能让我们一家七口人过上两、三年好日子了,我可是看得像眼珠子一样,一片封布都掉不得……”

  “好了、好了,得了,我给你找个人喊一声。”大概被她的多话给烦了,又没好处可捞,胡管事不耐烦的喊了一名在船行里干活的小工。“你,去看看四爷在不在?”

  不一会儿,方开明没出来,来的是他的小厮清河。

  清河起先有点不解,在胡管事的胡乱一比下他看见坐在牛车上的季薇,他先是惊喜的咧开嘴要上前打招呼,继而想到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方家船行门口,表情倏地一收,粗声粗气地往牛车一踢。

  “怎么现在才来,不知四爷等急了吗?”他两道毛毛虫似的蚕眉打了好几个结,好不凶恶。

  何等聪明的季薇一眼就看出其中有问题,她按下娘亲和弟弟的手示意他们不要开口,静观其变,配合着客串演出,“清河哥哥,我来交货了,一共十五两,请点收。”

  一句“清河哥哥”叫得清河的脸皮很明显地抖了三下,他脸色微白得差点跪下来喊姑奶奶。

  “是……十五两吗?没算错。”

  “是的、是的,不过你要给我几文银子打赏我也收。”

  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把清河闹得脸都红了。

  老实的清河不像他主子那般滑头,不但算了十五两给她,还把银袋里几十枚铜板也往她手上倒,真当成赏银。“一……一会儿你们要去哪里?难得来一次镇上就多逛逛。”可别走远了,待会儿四爷会去找你们。

  清河眼睛眨得快抽筋了,好不容易才把意思传出去,让季薇看得都快笑破肚皮了。

  “我们到码头做买卖,赚点小钱好买头花戴。”清河,你不要再抖了,再抖就露馅了。

  她长得像母大虫吗?怎么怕成这样。

  清河不是怕她,是被她那句“清河哥哥”给吓到,连他主子都一脸无奈的喊她小师妹了,他能不多三分敬意吗?

  “嗯,我知道了,快去,下一船的商客快到了,你们刚好赶上时机,去找个叫石老九的人,他脸上有道刀疤,绰号是刀疤老九,报上四爷的名字,让他给你弄个好位置。”他低声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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