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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你喔!笑比哭难看,以后别再勉强自己反应情绪,我看了心好痛。”他做了个捧心的手势企图逗笑她。

  “简陋的木板床怕是怠慢了你,夜已深该是入睡时分。”不冷不热,她维持温温的疏离态度。

  “你不觉得我变了吗?”他刻意展现令姑娘们痴迷的温儒笑脸。

  提着灯笼,她只注意脚下的斜坡。“月牙白的衣衫很适合你的仙风道骨。”

  言尽于此,多馀的赞美不如凉爽清风。

  “仙风道骨……”就这样,不肯多看他一眼?

  遭漠视的感觉像是十岁那年父母先后辞世,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面对陌生的环境,跟随云游的师父走遍三川五岳,老是被当成姑娘调戏一般。

  以前他总希望自己长相平庸些,至少倾向于阳刚化的一面,不要太过阴美叫人错认,致使男人、女人都为他倾心。

  说实在话,若非藉着夜色掩护,否则他不愿回复本来面貌,甘于黑脸示人。

  行走江湖多年,他大部份的时间宁可待在侯爷府足不出户,拜出色容貌所赐,若他一人外出必惹来无谓的“横祸”,尾随而来的艳福叫他大呼吃不消,几乎想自残毁容好避开上天的作弄。

  玄漠的冷峻以及九王爷的狂肆是他最好的盾牌,只要有两人同行他就有安静的一刻,众人皆畏惧他俩冷骜的目光,心有所动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是他生性淡泊又随和的缘故,每每板起脸斥喝爱慕者不得造次时,他们反而更加放肆的贴靠过来,丝毫不把他的怒颜看在眼里,只因他美得不具说服力,所以没人会把他的话当真,以为是欲拒还迎的场面话。

  活了二十五年,美丽脸孔带给他无数灾难,没想到这会有人能忽视他到视若无睹的地步,他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她总有基本的审美观吧!

  可瞧瞧她态度多伤人,看也不看的朝东边林子走去,神色自若地不生半丝讶异。

  看来他的脸也有不讨喜的一刻,引不起人家的兴趣。

  “果儿妹妹,夜路不好走呀!你有什么重要事需要摸黑进行?”倒着走好看清她的面部表情,玉浮尘执意要唤醒她的七情六欲。

  “水。”

  水?“院子里不是有口井,你还要四处找水?”

  水不都一样,今年并非荒旱年,用不着囤积水以备不时之需。

  “院子里的是阳水,我要的是阴水,两相调合才能做出口味独特的豆腐脑。”水质好坏影响豆腐脑的鲜嫩度与口感。

  “谁教你用阴阳水做豆腐脑,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阴阳水一向是用于作法和祛邪,而她竟混入豆汁用。

  相当出人意外的作法,他怎么也想不到美味豆腐脑的诀窍是阴阳水,难怪风味世间少有。

  “自然而然就会了,没什么好稀奇。”水甘质纯,不拿来一用十分可惜。

  自从学会画符技巧,很多事不需细想自然在心浮现,彷佛她本就知晓,做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她从不去问自己的与众不同从何而来,因为没有人可以回答,久而久之她也处之泰然,反正并非坏事,有时还能用来帮助别人。

  就像花落,桃生;秋尽,冬来,天经地义的日常琐事,没人会去问为什么。

  “错了,光是分辨阳水、阴水便是一门学问,没学过的人是体会不出两者的精妙。”他花了一年光景才搞懂阴水、阳水的不同。

  停下脚步,张果儿再度露出困惑神情。“很难吗?”闻水的味道不就清楚了。”

  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要是人人都闻得出阴阳水的味道,岂不个个都是阴阳师?”

  “我不是。”她只会卖豆腐脑和画消灾解厄的符纸。

  “我知道,但是你有成为阴阳师的能力,可惜少了名师指点。”能御五鬼即是阴阳师。

  符师与阴阳师并无太大差别,前者以符纸消解灾厄,祈求平安,能号召鬼神为已所用,其力量上达天听,下通地府。

  而阴阳家是古九流之一,以术数占卜吉凶,掌天文、知地理,通晓四季气候的变化,并能预测一朝的运势及龙脉所在,其影响直达万万世之后。

  一是为个人安危着想,一是为万民思安定太平,因此人们视符师为不入流的行业,奉阴阳师是至高无上的圣师,甚至立传传扬,歌颂其丰功伟业。

  “我不想当什么阴阳师,只求一定温饱,国泰民安。”拨开重重藤蔓,她往最阴凉的榕树下走去。

  是井又非井,一口非人工凿砌的天然流泉由石缝中渗出,不知深几丈的泉口大约十寸宽,人若不慎踩空不致沉溺,顶多卡在泉口动弹不得。

  四周杂草丛生,但是泉口处只生青苔和毛莨,或有蕨类数株附生青苔上,一条石铺的小路直通水源处。

  极阴之处才产极阴之水,像张家院子那口井面向东方,每日清晨迎接第一道曙光,吸收阳之气才能汇聚正气,融入井水之中便成阳水。

  他轻笑地摇摇头,“你的心真小,不求觅得好姻缘吗?”

  “命犯孤寡,今生无缘。”签文上说得明明白白,她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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