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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乔灏在车内。

  见她上了车,他马上打个手势,要车队出发。

  “哎呀!看到我有必要这般惊喜吗?来,坐近点,把我这张风雅俊秀的脸看仔细了,我允许你不小心爱上少爷我,把你的爱慕和倾心全送过来,少爷的心胸宽大如海,足以容纳百川。”他两手大张,等着她扑怀。

  佟欣月皱着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你不是来送行的,到了城门口便要折返?”

  “你哪只眼睛看见少爷来送人,这一群粗鲁汉子哪一个身分高过东家,需要我来相送?!”她脑袋瓜子里装的是豆腐吗?怎么就瞧不出他一番心意。

  他用尽心思讨她欢心,哪知她半点不领情,莲香楼少东家的身价几时一落千丈,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你明明对马玉琳……呢,相府千金有好感,千方百计讨她欢心,在这节骨眼上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骤然离京实不妥当。”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水到渠成,攀上国舅爷这门亲。

  乔灏笑中含着深意地朝她靠近。“你这是在吃味吗?我心思玲珑又苦苦躲藏的小月儿。”

  “不许叫我小月儿!”这一声“月儿”只有那个人说,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唤她闺中小名,她不允许。

  对她来说,这名字已成为最私密的回忆,那是情人间的低唤,她只为一个人保留,希望在那人的心中留下永无替代的位置,就算他无法再开口,用他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轻声低唤,拨动她颤动的心弦。

  “瞧瞧你这横眉竖眼的凶悍样,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是相府那些下人对你了解不深,还是你对我特别有感觉,小小心动了一下,难免真情流露。”生气也好,恼怒也罢,现在的她生动多了,不像乍见时那般冷漠,面无表情。

  乔灏不否认用了点小心机逗她,先前的疏离和漠视不是他所认识的佟欣月,原本的她心性单纯、天真率直,一点点小事就会开心得找人分享的小兔子。

  与如今的她重逢后,他心里很难过,感觉被马皇后一刀刺入胸口的位置又隐隐作痛,一抽一抽地涌动着不舍。

  自以为已忘怀的感情又在心底滋长,不同的身躯,但却是同一个人的情思,春风一吹又满山遍野的疯长,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对她好,让她重拾昔日欢颜。

  “听说的本来就不真实,傻子才会相信,还有不要对我存有非分之想,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容不下第二人。”她不会为他心动,不会。

  佟欣月如此告诉自己,坚定又执着。

  可是她清澈如湖的明眸却不敢直视乔灏的墨黑幽瞳,像是害怕被什么吸进去似的,有一些些慌乱,有一些些心神不宁,好像只要看着他的眼,就会忘记深埋心底的影子,她不要那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模糊。

  “你的心……”他食指修长,停在她胸前一寸。“那个人是谁,他有比我更俊逸出众吗?”

  他在逼,逼出她的心。

  她脸一赧,微红。“和一个死人比有何意义。”

  “他死了?”

  “死了六年。”佟欣月神色黯然,偏过头看向车窗外。

  马车已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行,官道两旁的风景由草木繁盛、绿意盎然,渐渐变为草稀树少,枯黄的空旷视野占据视线,天空盘旋的是目光锐利的黑集。

  扑地,鹰啸声划过,长长的蛇影是猛禽的腹中飨,她们在上空中展现雄姿,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定论。

  “他死了,所以你再嫁人,这不是很讽刺吗?可见他在你心中毫无分量,你对他的感情只是笑话一场。”乔灏在静默了好一会儿后,语气尖俏的一讥。

  佟欣月没动,却让人感觉她的心在呜咽。“你不懂,我不嫁就真的要失去他,她……不许我哀悼他。”

  “他?”指的是谁,她有名无实的丈夫?

  “太子妃只能有一个,就算是死也是她一个人的,旁人不准私占,不论在心里或是记忆里,全部要拔除。”蛮横至此。

  太子妃……马玉琳?!

  “所以那个他是她?”

  难道是马玉琳逼她嫁人,乔灏很震惊。

  佟欣月苦笑,简单的说出实情,“我若不抢先一步嫁人,就要被她逼得嫁给个老太监。”这么荒唐的事,也只有那骄纵的女人做得出来。

  乔灏咬牙,对马玉琳更是深恶痛绝。

  “我爱他,却不能爱他,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吗?明明我们的缘分就在眼前,可是莫名其妙的断了,连看他最后一眼都得偷偷摸摸,像见不得人的偷儿,有谁问过我不能再爱了该怎么办?”她想爱却无人可见,她所爱的人安静地躺在棺木里,对她奔流的眼泪视若无睹。

  “月儿……”她竟是这么无助……乔灏伸出手想给予安慰,但是他的手是颤抖地,停在她如丝发梢旁不敢抚摸,悄然屈指收回,放在大腿侧握紧。

  原来,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未变过,至今仍深爱着,她的爱停不下来,可是同样令她痛苦不堪,找不到出口宣泄的她内在会崩坏,随着那具早腐烂的尸身一起腐化。

  他能为她做什么?

  或者说,他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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