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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皇上派了一队银衣卫保护君无瑕,听凭差遣,以厉字开头往下排,厉一、厉二、厉三、厉四、厉五……他就记着前面十个,之后就只是数字了,实际上有多少人他也不确定,轮班护着他的是谁他也不清楚,所以只说“那个谁”。

  无论君无瑕走到哪,身边至少都有两人左右隐藏在暗处,若遇到危难,一人回去搬救兵,一人誓死相护。

  当君无瑕将莲花灯往上一抛,那个谁并未出现,只见一根长绳飞出,绳索一端穿过莲花灯上方的提环将之吊高,莲花灯灯火未灭,依旧散发着幽幽蓝光。

  没人注意到君无瑕暗中示意,让一名银衣卫上楼查探。

  君无瑕又道:“单主簿。”

  “呃……大人有何吩咐?”躲在最后头的单瑞麟惶恐的应了一声,与尸体保持一段距离。

  “回去调人,立即封锁整条街,还有这栋酒楼,行迹可疑之人随即扣留。”他伸出一指按向趴地男子的颈脉,虽知人一动也不动,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真的测不到脉搏他面上一冷。

  “……是。”单瑞麟先看了赵琥一眼,见他头一点才往衙门的方向走。

  已经观察一阵子的季亚襄靠近,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大人,不用看了,并非坠地亡。”

  “何以见得?”他的血还在流,理应刚死不久。

  君无瑕抬头往上一瞧,如意酒楼楼高三层,人从上头往下掉落非死即残。

  “若他是坠楼而死,会有大量失血,但现在他头部的出血已经停止了,人死了之后体内的血液就不再流动,从伤口流出的是原本就在头部的血液,量不会大。再者,他流出的血液暗红偏紫,也表示他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也许是中毒了。”

  季亚襄摇头,哭脸面具也似在替死者哭泣,“不,这是死人的血,他恐怕是死后被人从高处抛掷而下。”

  君无瑕思忖了一下,并未将死者翻身,“我让衙役把尸体先送回衙门,一会儿你先做初步的验尸。”

  “我的验尸工具放在家里,我得先回去一趟。”看来是不平静的一夜,山雨欲来风满楼,以多年的法医经验来看,季亚襄感觉到不寻常。

  蓦地,在花灯的辉映交错中,一抹闪光引起她的注意。

  季亚襄装作好奇的靠近,身一低,借着身子的遮掩拾起血中的一块令牌,迅速地往袖里放,再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灯架下的阴影处,后背轻靠灯架的柱子垂目低视。

  她的一连串动作都落入君无瑕眼里,他嘴角轻扬,似笑非笑,目光再次看向尸体落下的上方。

  一会儿,临时被找来的衙役们到了,不多,也就三、四个,有的打着哈欠,有的身上带有酒味,毕竟是中秋佳节难免放纵些,谁料到会有凶案发生。

  这时欧阳晋、宁煜等人也匆匆赶至,他们关心的不是尸体,而是君无瑕有没有受伤,看君无瑕平平安安,几人都松了口气,依照君无瑕的吩咐办事。

  两名衙役把尸体抬走,宁煜等人分头盘问在场的人,看是否有人看见可疑人物或者死者,唯有顾寒衣这个不认真的,还有心情跟君无瑕闲聊。

  “小舅,你这面具哪来的,我也去买一个。”甥舅戴同样的面具多有趣,两张大笑脸。

  “偷的。”

  没等君无瑕回应,一旁先窜出一道女声,惹得顾寒衣把目光投去。

  “偷的?”这张哭脸面具下的人是……

  “他没付银子。”本想回去还钱,他却忘了在哪个摊子拿的,整条街卖面具、灯笼的摊子多的是,哪知道是哪一摊,每个摊子看起来都差不多。

  “喔,没给钱呀!”顾寒衣挤眉弄眼的贼笑,对小舅的行为了解七、八分。“很正常呀,我也没看过小舅付人银子,都是小厮跟在后头给钱,他拿了就走,后面人结账。”

  像他们这种出身是不带银子的,有人会负责,或是店家直接和府里账房结算,大额银票可能会带在身上,小碎银是打赏用的,用不着他们出手。

  “高门大户的作风。”刚好走过来回报讯息的宁煜补充说明,他也是不带银两的人,银子沉,带着银袋不好走动。

  事实上宁煜是嫌俗气,读书人带金携银显得财大气粗,少了文人的风骨和气节,也容易被人取笑小家子气。

  真正的豪门大家一出门是仆婢成群,少则七、八名,动辄数十人,还有侍卫护送,当主子的只需开口吩咐,其他事各有打理的人安排得妥妥当当,无须费心。

  “可是拿人东西不给银子就是不对,身为知县更该以身作则,为百姓典范。”不可明知故犯,以为只是小事一件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一起小事件也有可能引发大凶案。

  “说得好,是读过书的人,你是……”文人惜才,对于言之有物的人,宁煜都带三分敬意。

  “季姑娘呗!还用得着问,瞧那身形和说话的语气还有第二人吗?我还没见有谁在小舅耳边念叨而没被他拍出去的。”说得兴高采烈的顾寒衣浑然不知一张嘴又闯祸,某人的脸阴沉如墨。

  “你倒是识人无数,戴着面具也能认出人。”还看身形?那双照子不要了是吧!

  “当然,季姑娘很好认,冷冷冰冰的气质无人能仿效,我都跟她那么熟……”咦!变天了吗?怎么感觉冷。

  “你和她熟?”君无瑕森冷的将手搭放他肩上,看似不费劲的往下一压,他当下矮了半截。

  “痛痛痛……肩膀要废了,小舅,我是你仇人吗?居然下重手……”他要跟大舅、二舅告状,小舅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欺负可怜柔弱的小辈。

  其实顾寒衣也不算弱小,他只比君无瑕小三岁,今年二十一,十五岁进了训练最严格的虎贲营,去年三月才归家,已是正五品神武将军。

  可惜一遇上他小舅立即打回原形,又从小兵干起。

  君无瑕淡淡问:“你跟她熟不?”

  肩骨都快碎了,他还听不出话中的冷意就该回炉重造了!

  顾寒衣连忙摇头,“不熟、不熟,一点也不熟,她跟小舅你熟。”

  话一说完,他肩头骤地一轻,忙不迭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离开,整个人抖如风中的叶子,边颤边埋怨宁煜、欧阳晋的见死不救,竟然不提醒他一声,害他成了七月半的鸭子。

  “小舅,莲花灯……”不死心的赵琥见几人要走,使眼色让他的人上去取下,灯就吊在如意酒楼搭的灯棚上。

  “顾小子。”君无瑕再次牵起季亚襄,头也不回的走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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