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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连下了数日大雨,天色终于放晴了,满地的泥谭有着雨后的残痕,树木颓倒,落叶腐烂地泡在水里,一眼望去满目疮烧、混乱不堪。

  但是最教人心惊的是崩陷的矿坑,水流的冲击使土质松软,使整个坑道由内而外崩塌,刚打通五里左右的通道只剩洞口处未被土石掩埋,其他坑段都填平了。

  上官流云一行人到达目的地后所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土石山崩、四处狼藉,可想而知被困在里面的人有多凶险,十之八九是活不成,凶多吉少难有生还机会。

  而坑洞外则是及时逃出的矿工,一个个灰头土脸、惊魂未定,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还有人整条腿肿如牛足,只怕也保不住了。

  “牡丹,待在车上,不许下车,待会我差人送你到龙一飞住处。”上官流云头也不回的厉喝,率先跳下车加入抢救行列。

  可惜他身后的牡丹从来不是听话的小婢,他前脚一落地,她后脚跟着一跳,裙角一扎紧,袖子往上撩,跟着帮起乏人照料的伤者包扎伤口。

  “牡丹……”见状,他难得地板起脸,气她不肯乖巧待在安全的车内。

  “你忙你的,用不看费神在意我,我会自个找事做,不给你惹麻烦。”接下来他要忙的事还多得很,她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尽绵薄之力。

  上官流云气恼地旋了脚跟,脸色难看地走到她面前。“太危险了,你给我回去车里待看,一步也不准靠近。”

  “难道你就不怕危险吗?你能做的,我也可以,别再用少爷的口气使唤我。”

  她不买账的将他推向一旁,俯身查看伤者的情况,同时撕开裙禅的一角再撕成条,准备止血。

  他肇紧眉头,恼怒又无奈地搂起她柔若无骨的细腕,好生劝道:“我不知道山壁会不会再次崩落,要是你有个损伤,我比任何人都心疼。”

  夏牡丹抬起柔和美瞳,笑唇如花地轻抚他眉心。“别为我担心好吗?我会照顾自己,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可是……”到处是呻吟声,或躺或坐的伤员身上血迹斑斑,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教他怎么能安得了心。

  “流云,他们是为了帮你做事才遭逢意外,你必须为他们尽一份心力,那是你的责任,不要让我拖住你。”她是助力,不是阻力。

  “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从头到脚,就连一根头发都是我的,你全得顾好,不能有一丝闪失。”他赤红着眼威胁。

  “我——”

  “快来人帮忙呀!里头还埋了个人,我看到一只脚了,得把人挖出来……”

  崩垮的坑道口传来慌张的叫唤声,截断了牡丹的未竟之语,她面容一正地点点头,朝上官流云一笑,无须言语地指向他后头。

  “车上的布吊全差人搬下来用,别再撕我买给你的新裙,还有,藕白雪臂藏好,不要白白养那些粗人的眼,我就在附近,一有事立刻高声呼喊,别硬撑着帮忙反而累垮自己……”

  “嘘。”芊指一点,她笑意盈盈地跄起足尖,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我等你回来。”

  一句“我等你回来”,让上官流云一直悬着的心踏实了,他目光一柔地望着水葩娇容,感到胸口一道暖流流过。

  没再多话,他转身朝人手聚集的坑口走去,此时飞龙城内的龙一飞已接获矿山出事而赶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人群,众人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开始冷静商讨救人事宜。

  而一旁的夏牡丹并未停下手边的动作,灾情惨重的现场谤本腾不出人手帮忙搬布,她一个弱女子以牙咬住布头,手持利剪裁出一块又一块三寸宽的长布,再以有限气力——搬下车。

  他们一个指挥若定,忙着掘土救人;一个软语低喃地安抚受惊的工人,动作轻巧帮忙伤者清洗布满沙土的伤口,眼神温柔地让人不再惊俱。

  一场天灾,看出人的真性情,遥遥相对的两人心系对方,虽然互相背对着,可是心却是连在一起的,从无一刻或忘。

  “……人拉出来了没,还有没有气……土再挖松一点,左边的石头搬开……空出一块地让人有地方躺……撑一下,就快挖到了……”

  有人铲土,有人搬动大石,口么叫喝声不断,工人们挥汗如雨,即使负伤在身,仍没听见喊一声痛,奋力地帮忙挖着土。

  他们不是不累,不是不怕泥沙再度塌陷将人埋在底下,而是看到身为东家的龙一飞与素昧平生的上官二少不死心地抢救工人,衣服脏了,双手磨破了皮,仍不肯放弃一丝希望,陪着大伙儿搬石头、清污泥,那份由心底涌现的敬佩让人停不下手。

  “大夫呢?还有气,快点救他。”

  龙一飞从城里带来五、六名大夫,一见有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被抬出来,一拥而上的先查看伤势轻重,再决定由谁医治。

  不过更多的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残缺不齐的少腿断臂,还有整张脸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的,来不及逃生的人多半早已葬身坑里。

  即使一息尚存,被救出的人大多也撑不了几刻钟,他们连亲人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便咽气了,一场矿坑的崩塌,夺走数十条无辜枉死的冤魂。

  清出的空地已摆不下催难者的遗体,一具又一具的尸骸挨着摆放,雨后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却带不走所有人心中的阴霆和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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