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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低声的咕哝着,不意让身侧的男子听得分明,冷漠的眼底划过似笑非笑的流光瞄了他一眼,再滑向那道灵秀的身影。

  “可是你不用招呼你的客人吗?”不知是她多心或是过于敏感,风夕雾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是她衣服穿错边了吗?还是她又穿两只相同脚型的鞋闹了笑话?

  “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差点把这位先生丢在路边。”瞧她胡涂的,老是丢三落四的忘了正经事。

  “季。”他缓缓的由口中吐出一个单音。

  “嗄?你刚有说话吧?!”她好像听到什么寄不寄的信吗?有人要寄信吗?

  “我姓季。”他简要的说道,没有表情的再看向捧着海芋的女孩。

  她让他联想到他婉约动人的母亲,但她还多了一份母亲所没有的慧点生气。

  “喔!是季先生呀!你瞧我和你说了一路的话都没问你的名字,真是太失礼了。”哎呀!让女儿瞧见又要发牢骚了,说她吓定客人。

  “朋友都叫我靳,一个没有根的人间过客。”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以为他根本没开过口。

  顾大妈没听懂他的话,依然自顾自的喳喳呼呼,将近日来山上山下的轶事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也不管人家有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神经粗得可以和后山的神木相媲美,丝毫不逊色。

  心细的风夕雾听得出他话中的沧桑,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乡,也不知落脚何处,茫茫然浮沉于滚滚红尘之中。

  这种感觉她也曾有过,每当她回到法国那个家时,她的心就会空荡荡地找不到目标,毫无归属感地只想逃离以金钱、权力筑成的金色牢笼。

  为了他一句没有根的人间过客,她清澈如一湖静水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他,好像要看进他的心灵深处。

  “老顾的婆娘,你口袋里装的是谁的信,你没有亲人住国外吧!”露出一截的航空信封教眼尖的赵老铜瞧了去,不懂蝌蚪文字的他只觉得非常像躺在外孙女抽屉里的那叠。

  “什么婆娘,你这张老嘴吐不出一句好话。”她如梦初醒的拍拍额头,连忙把弄得有点皱的信拿出来。

  “丫头,这是山下老刘托我拿上来给你的,听说来了好些天咯!可是他刚好痛风发作没法子走远路,只好拜托我多费心。”

  风夕雾没说什么的把信收下,好似那是一封无关贤要的普通航空信,不需急着拆开。

  倒是她外公眉头一皱地看她将信对折随意一放,若无其事的回他一个微笑,不想让任何人或任何事打扰她清幽的生活。

  “快中午了,我也得赶回家送菜,不然我那山妖来投胎的女儿又要骂我慢吞吞的堆屎了。”

  灿烂的阳光照得枝橙发亮,徐徐的风吹动青绿的树叶,顾大妈了晓的嗓音从对面传来,回音四绕惊扰林间的松鼠掉了榛果。

  日夜公平的随太阳升起又落下,一日复一日从不休息,年轻的男女相望一眼各自走向自己的道路,不晓得以为的错过已经有了交集。

  邂逅,是故事的开始,在进入凉夏的第一个月,五月的油桐花落尽如雪般美丽,静静地等风扬起。

  “那边又催你回去了吗?”再怎么舍不得,她终归是人家的子嗣。

  “什么那边这边的,外公你的泥土美容还没完成,瞧我的妙手生花让你返老还童,一下子年轻三十岁。”

  没料到她会涂自己一脸泥的赵老铜怔愕的张大嘴,带点花肥味道的泥巴跑进他舌尖,来不及端出威仪八方的表情当场破功。

  孩子们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干净无忧地让他忘了要说什么。

  §第三章

  “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开那辆烂车出去,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劝?你不觉得丢脸也该为我们想一想,我们穷到要你开辆破车玩命吗?”

  生女肖母说得一点也没错,自认为话不多的顾其忧一瞧见迟归的母亲,没等她车子熄火就先送上一大串唠叨,一口气不换地数落一番,

  她是山上迷你小学的专任老师,这所小学的学生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加起来总共有六十七个,其中有一大半是来自圣心育幼院的孩子。

  人家是校长兼工友,她的命也没比校长好到哪里去,在缺乏师资的情况下,她一人身兼数职,既是教国语的级任导师,还要负责到三年级的社会和自然,有时还得充当体育老师及音乐老师,用不济的运动细胞和荒腔走板的琴音误人子弟。

  虽然她的工作看起来多得教人咋舌,实际上学生少也有少的好处,她上课时间可以自由调度,配合必须帮忙农忙的学生调课。

  所以什么周休二日的制度在他们山上根本不管用,除非督察或教育局官员心血来潮来视察,不然她一天最多上四堂课,很少过午还要拿着教鞭督导学生写功课。

  因为这几年民宿盛行,附近的观光景点带来不少观光热潮,她想他们日式的老房子刚好赶上这波怀幽寻古的风潮,索性整理了几个空房间开放游客投宿,生意不好也不坏,维持在小有赚头的状况,一个月大约有三成的投宿率,不致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应接不暇,还能抽出时间充当导游赚点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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