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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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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酒馆老板的笑容太迷人了,有种令人拒绝不了的魔力困住她,叫她走不开地沉淀在他那了然一切的睿眼之中,冲动地想释放禁锢的灵魂,不愿恬静婉柔的气质纯净无垢。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脾气,有不可或缺的七情六欲,但身为茶庄的唯一继承人,她只能恬适和典雅,任由茶香将她的活泼天性淹没。 多久不曾开怀大笑了,想来已不复记忆。 如野狼群中的小白兔,一身素白略带古典风味的温绿菊没有排斥的感觉,反而笔直的走向吧台扬眉一笑,礼貌周全的叫人怀疑她走错了地方。 但她处于陌生环境中并未感到害怕,一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她暂时放松紧绷的肩头,随着蓝调音乐进入这个世界。 寂寞的人寻找寂寞,不必开口,她觉得自己属于这里,没有压力和负荷,更少了唠唠叨叨,除了长匙搅拌冰块的声音。 略微抬起头,她如旁观者看着一瓶琴酒被打开,量酒的杯子并不花俏的舞动着,柠檬汁、兰姆酒加入糖水,然后是二分之一盎斯的鲜奶。 她不懂为何调酒中还要加入汽水,当一杯黄橙色的液体推到面前时,她讶异的盯着吸管旁两颗红、绿樱桃,她想她快醉了。 “我没有点酒,你送错了。”她只待一会儿,她累了。 “本店的特色,不需要Menu。”低沉的嗓音近乎男音,令酒保的性别扑朔迷离。 “我不喝酒。”看了一眼,她端庄得体的将橙黄酒杯推开,表示自己的意愿。 “第一次来?”不以为意的Hermit再将酒杯推给她,有神的黑眸透着调酒师的尊严—— 不容推却。 “嗯!第一次。”这里没有她想像中的糜烂,多了一丝天涯沦落人的温暖。 她会记得风铃叮当叮当的悦耳声音,在她枯寂的未来。 “尝尝看它的滋味,我是为你而调的。”Hermit感性的说道,她调酒全凭客人给她的感觉。 每个人有每个人适合的酒,流行和品味因人而异,她的格调是不让客人喝到不属于自己属性的调酒,这是身为专业调酒师的责任与荣誉。 因为她无法忍受商业气息浓厚的牵制,人是自由的个体不能物化,以她对酒性的敏感度做不出亵渎的行径,她只将适当的酒送给适当的人品尝,这才是调酒的最高境界。 不辜负它的香、醇、甘、美,微醺的程度最能感受它的温醇顺喉,柔烈带甘令人回味。 “为我调的酒?”轻漠的一笑,温绿菊摇动着杯中冰块。 “男人重口感,喜欢大口纯饮呛喉醇烈,女人喝酒以顺口为优先,柔软情怀的口味较适合你。”一向不解释的Hermit破例为她上了一课。 白天她在学校及职训所教授调酒课可是要收取钟点费的,少一毛都不成。 “喔!是吗?”温绿菊只是看着流动的橙黄液体,不确定要不要受其引诱。 酒是穿肠毒药,一旦陷入难以清醒,她要任自己借酒逃避现实中的种种纷扰吗? “喝一口吧!那是属于你的酒。”她还没调出客人不满意的酒过。 属于她的酒?听来颇令人心动。 轻啜了一小口仅是沾沾唇,一丝微甘的酸味透入口齿之间,不像酒像气泡饮料,舌尖有轻微的辣感,以及樱桃与鲜奶融合的温润。 “我加了四分之一盎斯的印度樱桃汁,酸度比一般樱桃高出一百度,不难喝出其中的味道。”重点是留下口感化解酒中的辛辣。 酒的好坏不在于价格,而是它给人的心情如何,不管是悲伤还是喜乐,留存心中的醇香水难忘怀。 “这叫什么酒?”又啜了一口,她喜欢它的甜中带酸,心口回暖。 “自由银币。” 愣了一下,她低喃着自由两字。“自由也能贩售吗?” 她的渴望。 “有形的自由能自由贩售,无形的自由在于心,端看个人愿不愿解放它。”只有自己才能困住自己。 “解放……”温绿菊苦笑着,口中的酸液忽地发涩,她有自由的一天吗? 百年老店历经五代先人经手,理应传子不传女,但是当年战事死了温家男丁,只有女子顺利存活,一脉单传传至她母亲手中。 外祖母是严厉而传统的冷酷妇人,早年丧夫将一切希望寄托女儿身上,希望她能将祖业发扬光大以不负先人所托。 没想到出身大户的千金小姐却爱上茶园小工,相偕私奔远至他地自组家庭,无视亲情的呼唤狠心放弃寡母,夫妻俩在外乡克勤克俭的生活着。 或许真有报应吧! 相约白首的两人竟起勃溪,为了金钱上的不顺利终日吵吵闹闹,相爱的誓言犹在耳边,转眼间已成镜花水月,空谈一场。 贫贱夫妻真是百事哀吗?过惯富裕日子的母亲毕竟难以适应锱铢必较,整天为钱烦心终于累出病来。 基于现实的考量,父亲不得不向严谨拘礼的外祖母低头认错,厚着脸皮的求一时温饱带着妻女回家,希望能救回妻子的一条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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