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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真的,姊姊不骗人的,胧胧不是饿了吗?姊姊喂你。”她用调羹舀起一颗猪肉韭菜馄饨放在嘴边吹凉,再送进妹妹口中。

  “嗯!好吃。”小嘴呼噜呼噜的吃着。

  “好吃就多吃一点,小心烫嘴。”能吃便是福,能被当小猪养着也是幸福,看着她吃,便觉得日子并不苦。

  “好,姊姊也吃。”沈未央乖巧地要姊姊也吃一颗。

  “姊不饿,你吃就好。”沈未尘心绪纷乱,没有胃口。

  先前哭天喊地的婆子丫鬟已经被柳嬷嬷差人拖走了,地上只剩下跪着的痕迹和磕头留下的血渍。

  风一吹过,落下的落叶将血色覆盖住,肉眼不得见的灰尘一层又层的卷落,血渍渐渐消失。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北边的战事吃紧,粮草紧缩,来自前线的书信越来越少了,京里的粮价高涨。

  沈未尘静静地等着,等一书难送的笺纸。

  三个月过去了,她和妹妹过了一个冷清的年,又长了一岁的她,个头抽得更高了,杨柳面、芙蓉色,娇艳夺目。

  从几封短短的平安信中,她得知父亲的确受了箭伤,长箭穿胸而过,一度没了气息,是她娘强喂了他一颗九转回生丹才缓过气来,有了生息。

  即便如此还是伤得很重,那一箭从他心脏边边擦过,带出一丝皮肉,因此他现在不能移动,不能咳嗽,不能大口喝水,只能像易碎的琉璃小心养着。

  直到那块肉长厚。

  而她哥哥又升官了,成了从四品明威将军,但她知道他身上肯定多了几道伤疤,加官进爵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她想到那个人,凌丹云,他在信里说他瘦了,衣服破,没人补,只能穿沈修文的旧衣,又言鞋底磨破了,硌得脚底好疼,若她能为他做一双鞋,他能一跃跃过一座山,砍下敌将的首脑。

  瞎话,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鞋子,他果然脑子坏了,说话不着调,十句话有九句是逗人玩。

  “凌丹云……”他收到她做的鞋了吧?她女红不好,大概一脚大一脚小……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噗哧笑了。

  “想我了,蒙蒙?”

  咦!她怎么幻听了,好像听见……

  “我也想你了,蒙蒙,好想好想。”以后再也不离开她太久,想得骨头都疼了。

  猛地被人从后头抱住,微微一僵的沈未尘正要往身后的人扎针,忽地听见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她倏地红了眼眶。

  “凌丹云?”

  “嗯!我回来了”他声音带了点哽咽。

  “仗打完了?”

  “打完了。”

  “还要再去吗??”

  “不去。”他斩钉截铁地回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保家卫国,他不得不去。

  他闷声道:“留着让你哥哥去立功。”

  他建功再多也升不了官,宁王世子已封无可封,日后成了宁王也无须锦上添花,顶多要个好的封地做封赏。

  “他们呢?”沈未尘问的是她的爹娘和兄长。

  “还在北地。”

  “还在北地?”她讶异又不解,他都回来了,为何他们仍滞留北地?

  “和谈。”谈赔偿。

  “和谈。”她懂了。

  “别提他们了,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而且黑如木炭,你娘嘲笑我变丑了,会被你抛弃,蒙蒙,咱们不离不弃……”也就黑了点,哪里丑了,辛姨眼睛长歪了。

  “我瞧瞧。”沈未尘想转过身看看身后的男子,但他有力的双臂像两条粗绳,将她紧紧束缚住。

  “不给看。”他怕羞。

  “怕我嫌弃?”她轻笑。

  “……不许嫌弃。”凌丹云语气凶恶。

  “好,不嫌弃。”沈未尘无法克制地嘴角上扬。

  他回来了,真好。

  “真的?”

  “真的。”比胧胧还孩子气。

  紧搂的臂膀缓缓松开,怀中人儿慢慢的回身,年轻男女四目相望,盈盈水光中看见相守的深情。

  “是不是变丑了?”凌丹云回道。

  “不丑。”更像个男人了,眉粗眼大,一脸坚毅。

  “还是媳妇儿好,会夸人了。”黑眸一深的凌丹云专注凝视美若芙蓉的面容,口中还带着一丝不正经。

  “又瞎说,谁是你媳妇儿,不要脸!”沈未尘杏眼一瞪,却显得娇媚极了。

  “你就是我媳妇儿,逃也逃不掉,赐婚圣旨有两份,一份在我那儿,以防你毁尸灭迹。”

  以她的冷情有可能会这么做,反正“死无对证”,她坚持没收到,谁也拿她没辙。

  “我给你诊诊脉,你脑子真的坏了。”沈未尘忽有其事的拉过他的手,三指按住脉门。谁会把圣旨毁掉,他也太小心眼了,居然这样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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