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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所有人都抽了口气,后脑杓直发麻,牙根隐隐发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巡抚大人。

  可是视线一落在作画的画师身上,那清雅飘逸的秀丽玉颜,镶着琉璃珠子般的水瞳,远山为眉,不抹而黛,鼻若瑶柱,挺俏无瑕,朱唇含丹,水润丰盈,好个美人儿。

  哟,好像还真的挺配的?

  “姊姊,你可以出屋子了吗?”早慧的裘希兰一脸忧心的扶着姊姊的手,小声的问。

  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样,裘希梅不由得好笑的笑出声。“病久了也要出来走动走动,不然府里的人就要疑心大夫的医术不佳,又要给姊姊喝很多苦得要命的药了。”

  那些药不会致命,只是多了几种伤身的药材,她们也真长了本事,连大夫也能收买,直接在药包里加料。

  为了不到三年后那场死了无数百姓的瘟疫,裘希梅特意让人去寻了几本医书来,她一有闲暇便埋首书中,钻研用药、配药,也尝试着去辨别药材与其药性。

  若说当个大夫还不够格,她不会诊脉,不过医书看多了,一些简单的病像头痛、胸闷、风寒这种也能自个配药,不用假手他人。

  可是一遇到攸关生死的大病她就没辙了,真要生了重病,半路出师的她只敢配药给自个儿服用。

  其实她专注的是瘟疫的疗方,虽然她重生前已成功找出抑制瘟疫的方法,可她觉得不尽完善,还能做得更好、更有疗效,还将一日三服的汤药制成便于携带的丹丸。

  裘希梅始终耿耿于怀未能救回弟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收集药材,即使此事还要许多年后才会发生,但宁可有备无患也不愿事到临头再来措手不及,错失救助的最佳时机。

  世事难以预料,非人力所能及,例如前一世她根本没遇过像管元善这般厚颜无耻的赖皮汉,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几乎将她所知的命运扭转成不可预期的未知。

  她很不安,似乎有些事悄悄地变了,而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因此她藏在床头底下的双层红漆小匣里,下层是银票和三十几两碎银,上面一层则放着各式伤风、头痛等药丸的小瓶子,一排十只白瓷瓶,共两排二十只。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唯有靠自己才万无一失。

  “不吃药,很苦。”吃过苦药的裘希竹小脸一皱的吐吐舌,那嘴里的苦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呀,药很苦的,姊姊就是不想吃药才走出那满是药味的屋子,让其他人晓得姊姊好得差不多了。”药是三分毒,就算不服,光闻那味儿,胃口也开不了。

  她现在每隔两、三天出府一次,管元善明知她不用午膳却总变着花样弄来各种糕饼和汤食,说是待客之道,逼着她非吃不可,把她喂养地脸颊丰润,气色鲜活,让长了点肉的她无法再以生病为由装出病恹恹的模样欺瞒丁府上下。

  有谁看过生了病的人还胖了的,根本唬不了人。

  “姊姊,这样我们要去见眼睛往上吊,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吗?我不喜欢她。”裘希兰嘟起小嘴。那是她最最讨厌的人。

  眼睛往上吊,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她在心里一叹,笑得苦涩。“没关系,你不用喜欢她,当她是蔫了的黄花,今儿个是除夕,府里的人都要聚在正厅团圆,我们不能不去。”这是最后一次了,算是离别前的团聚。

  “喔,那我忍耐一下,不会和她吵架让姊姊让做人。”哼!不过是一个晚上嘛,她能忍。

  “希兰……”她失笑,但心底也涌上一股心疼。

  她的妹妹呀,太懂事了,让她不忍心她再受丁家人的苛待,嫌贫爱富的婆婆性子尖酸刻薄,见人穷便口无遮拦挖苦几句,全然不给人留颜面,也无当人长辈的风度。

  “姊姊,你放心,我会很乖的,乖乖地吃完这顿饭,以后我也会照顾姊姊。”

  姊姊当人媳妇很辛苦,她不可以给姊姊惹麻烦。

  “我也乖,姊姊。”不明就理的裘希竹也凑兴地往前一挤,八颗洁白的小米牙笑得好开心。

  “好,你们都乖,过两天姊姊买糖给你们吃。”裘希梅蹲下身,动容地一手抱着一个搂住贴心的弟妹。

  “姊,我想爹,我想娘了,他们不知道好不好……”裘希兰抽着鼻子,忍着不哭出声。

  “想爹,想娘,好想好想……”裘希竹也是。

  “我也想,可是……有姊姊陪着你们呀,爹有娘陪着,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一定在笑我们哭鼻子,大过年了还哭哭啼啼,不象话。”她用力搂紧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眼泪往肚里吞。

  她想到去年的除夕,他们一家五口人坐在厅里,妹妹穿着一身嫣红夹袄,镶兔毛小袄裤,头上扎了两根小辫子,一支流苏珠花插在发辫间,可爱又俏皮的直晃。

  弟弟是海棠红的大棉袄,一双羊毛小靴,奶嬷嬷捉弄地给他了绑了根冲天辫,他傻乎乎地乐得直笑。

  爹和娘相视一笑,将最肥的两根鸡腿夹到弟弟妹妹的碗里,又挑出鸡肚下的嫩肉放入她碗中,一家人学着北方人的围炉,说说笑笑地吃起饺子、醋溜大白菜,看谁咬到包在饺子内的铜板,这一年就会过得顺顺利利的。

  最后希兰、希竹睡着了,没跟着守夜,娘抱着他们回屋睡觉,只有她和爹相对品着茶,等着夜一寸一寸的流逝,迎来新年的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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