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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叔。”

  小小的孩子不怕生,奶声奶气地喊着摇摇晃晃走向坐在厚沉大椅的男子,他很笨拙,手脚并用,双手拉着椅子,小脚往下一蹬,爬呀爬的想爬上去,爬到一半又滑下去。

  须尽欢像是没瞧见小人儿爬动的身影,冷眸低垂,专注在手边的工作,待他靠得稍近了,便叫一旁的下人,将口水沾满他裤管的小孩儿带走,一副不喜他亲近的模样。

  他讨厌小孩子,须府内众所皆知。

  尤其是大房所出的嫡长子,一向更为他所痛恶,若非必要,他一根指头也吝于碰触。

  偏偏这娃儿似乎很喜欢他,老是边走边爬地缠上他,即使他的娘亲不让他见外人,他还是会偷跑出院落,四处找人。

  “二爷,日儿让你费心了,我这就带他回天遥院。”白玉师面容端静,语轻若絮。

  “天遥院”原本叫“梧桐居”,是须尽欢兄长须桐月与妻子的居所,但兄弟俩并不亲近,须桐月意外逝世,须尽欢改为“天遥院”,取意“天高水遥”,让他们别来烦他,有多远离多远。

  对他而言,他不是须桐月,不会代为照顾他的妻小,该有的月钱他照给,平常的零花和琐碎费用向账房支领,一定的数目内不用通报他。

  说难听点,就是不当一家人看待,最多使其衣食无缺,等孩子长大再给他一笔钱,打发他出去自立更生。

  须尽欢也不是为人冷酷无情,而是上一代所造成的恩怨,须家说是积善人家,可家里其实一点也不和睦,须尽欢本该是嫡生长子,他娘亲是元配,而须桐月是庶出,只是比他早生两年,因此姨娘扶正、打压正室,让当时尚在腹中的他差点没机会出生。

  须府重子嗣,几乎只要是儿子便疼若至宝,所以早诞下男丁的侧室才得以母凭子贵,由妾为妻,而使妻沦为妾。

  虽然后来元配又生下须尽欢,但主母之位已定,她只能成为平妻,仍处处受须桐月之母压迫。

  而在这府内有什么好处须桐月先拿,他挑剩的才轮到须尽欢,包括他的妻子白玉师。

  当年她喜欢的是清逸俊秀的须尽欢,可是嫁入须府之后才知夫君非心上人,须桐月骗了她,诈婚娶到如花美眷。

  “二叔,抱抱……不走,玩……”被放下的须遥曰又自个儿爬回来,抱住冷颜男子的腿。

  见状,白玉师眼泛湿润地轻着嗓道:“二爷,孩子无知,你莫怪,他只是贪玩了些。”

  他还是丰神俊朗,俊挺神秀,让人难以从心底割除,眷恋再三。

  “孩子无知,难道你也如此?没人教他这些痴缠伎俩,他会死黏着我不放?”

  他不提,不表示毫不知情。

  她轻喘气,脸色微带凄楚。

  “不是我,我绝不会做出辱及名节的事情。”

  从见到丈夫的第一面时,她便晓得两人此生无望了,明明相隔咫尺,却遥如天涯。

  “不是你,那你身边的人可就安分了?”须尽欢冷哼。就算她未指使,也有纵容之意。

  白玉师身后的丫鬟杜鹃低垂眉目,指尖微微发凉。

  “不就是小孩子的胡闹,有必要迁怒他人吗?再怎么说日儿也是须府骨肉。”

  白玉师轻蹙眉,神色仍微微凄凉。

  “所以我容忍他。”他言下之意,不包含她在内。

  美人如玉,连叹息声都勾人心弦。一这个家也只剩下我们三人了,不能好好相处吗?我不以大嫂身分压你,也是顾念往日情分,你何苦冷颜相待,冷漠如陌生人?”

  “我冷漠?”须尽欢放下书册,冷冷勾唇。

  “福气,你告诉大少奶奶,二爷我待人和颜悦色过吗?”

  “啊?什么事,要传膳了吗?我去吩咐厨房上菜……”又饿了,她禁不起饿。

  偷偷靠在桌边打盹的福气听到有人喊她,打了个激灵,以手背抹脸,转身就想往外走。

  “站住,回来。”她还没睡醒吗?须尽欢冷硬的眸中多了一丝无奈。

  “哦!”她有气无力地走回。

  “我刚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他对她太纵容了。

  福气眨了眨眼,笑得很心虚,“二爷,我昨夜踢被了,受了点寒,脑子有点晕耳朵不灵光,听不清楚。”

  “福气,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替你盖被?”他眉微挑,看着她。她敢点头,她今晚便会成为他的人。

  脑子有些昏沉的福气正要点头,却听身侧有人抽了口气,令她的头点不下去。

  “没有、没有,我哪敢劳烦二爷,我睡死了,打雷也吵醒。”

  咦?她有说错吗?为何那个叫杜鹃的绿裳姑娘用要杀人似的眼神瞪她?

  福气完全没发现她动不了的右手正被一旁男人握在大掌里,她腕间还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

  “那你对着那位主子说,叫她没事别来吵我,自己院落的事自己管好,不要以为我跟她一样清闲,整天闲着赏花饮茶。”偌大的家业他如果不撑着,她有悠闲日子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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