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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阁网 > 寄秋 > 漠生大师兄 | 上页 下页


  好在他二舅来得及时,扛了两袋米又留下五两银子,他们一家才度过那年旱情,又开垦了三亩荒地才得以维生。

  后来杨姥爷路过他们村子,觉得梅承勇是学武的好苗子,便给了他爹娘十两银子断了亲恩,认作义子带回武馆。

  从此本名梅五狗的他改名承勇,意思是承杨家的教养之恩和武勇。梅承勇走出那村子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多年来祭拜的祖先牌位亦是杨家先祖,彻底与梅家分割开来。

  但是他从未忘却二舅当年施米舍财的恩惠,仍与娘舅家有往来,花贞娘便是他二舅之女。

  一日他经过牛头村,见到丧夫一年的表妹被夫家赶出门,连同她一双儿女也不要,想起二舅家这些年也过得不甚如意,心生不忍的他便想着先带他们回武馆安顿再说。

  梅承勇的用意是好的,想让娘儿仨有个落脚处免于三餐不济,无处栖身,事后看要再嫁或谋个生计养活自己和儿女都行,至少在他的看顾下衣食无虞,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多有通融。

  谁知花贞娘住下就不走了,明赶暗逐也不挪窝,还不时暗示已有身孕的表嫂要贤惠些,她大腹便便伺候不了人就赶紧寻个良家子给表哥当屋里人,一口一个姊姊的毛遂自荐,娥皇、女英的“美事”也常挂在嘴上。

  为了这事,杨雪心动了好几回胎气,安胎药一帖一帖的服用,她要丈夫将人挪出去,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可梅承勇总是一脸为难的说再等等,两夫妻因此黑了脸,好几日说不上一句话是常事。

  此时花贞娘却趁虚而入,时不时炖个补汤、熬锅降火的绿豆汤什么的献殷勤,夫死一年便穿红戴绿,抹上胭脂点唇红,当人家没老婆似地左跟右随,有时还以梅家人自居,擅自收人学武的束修中饱私囊。

  因为念着二舅的缘故,梅承勇能忍则忍,反正没多少银子就当让表妹存点私房,日后有个出路。

  但他能忍,杨雪心母女不能忍,她们等着这一胎生完后便将这几尊大佛扫地出门,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宝儿……”这孩子真被他们宠坏了,讲话没分寸,口无遮拦,得找个女夫子教教。

  “我说错了吗?还是爹认为她做的都是对的,光天化日下对你蹭来又蹭去,不知廉耻的当着弟子的面为你整理衣衫,还拉你的手说她少了一根银簪子,正好娘的首饰匣子里有一根蝴蝶簪,她拿了也无所谓……”她们要退让到什么程度才到头?

  “我、我拿回来了……”梅承勇无言以对,表妹的种种行径的确过了些,他也制止过,只是她一提二舅他便没辙,二舅对他的好他无以回报,只能一再纵容表妹。

  “那就没事了吗?她的得寸进尺是谁纵容的?”爹想两边都顾全,可又太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

  “这……”他有他的难处,为何妻女不肯体谅?他们才是一家人,本该同舟共济。

  “我不活了,不要活了!一桶污水往我身上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表侄女今日这番话是要逼我去死,表哥你若不给我交代,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花贞娘借机寻死觅活,一声高过一声,存心让屋里生孩子的妇人气到断气,也逼梅承勇负起毁损她名誉的责任。

  她要的是武馆夫人的位置。

  “表妹你……”慢着嚎,嚎得人脑门发抽。

  “不想活就去死,上吊、服毒、撞墙都由你,谁敢拦就滚出威扬武馆,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还敢撬我娘的墙角,你死呀!你一死我一定善待你的儿女,否则……”别人给她多少,她还以十倍、百倍、千倍。

  “你……”看到梅双樱小小的身子里发出的愤怒,头一回感到害怕的花贞娘心口抽紧。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怎么会有虎狼般的眼神。

  “宝儿,别生气,师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你不要在这里和她闹,反而让里面的师娘不安心。”关心则乱,她太急躁了,像只受伤的小兽见人就咬。

  “大师兄,娘她……”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儿扑簌簌的往下掉。

  看着委屈极了的小师妹,心中不舍的漠生有些怨怪师父不懂轻重,分不清外人、自己人。“师娘是好人,不会有事,有咱们这么可爱的宝儿在,她舍不得走太远。”

  此时十二岁的他已有十五、六岁少年的体型,长得高又俊秀,进入变声期,原本清扬的嗓音有点沉。

  “真的吗?”她泪眼婆娑。

  “真的,你要相信师娘。”他也很怕师娘不在了,在武馆这几年,他已经把师娘当他亲娘了。

  话刚说完,屋内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断断续续的宛如猫崽的叫声,众人同时一喜,松了一口气。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老天保佑……”

  “是男是女,快抱出来瞅瞅。”

  一听到孩子生了,自知没戏的花贞娘气得掉头就走,暗道可惜,居然没母子俱亡,枉费她一番摆弄。

  但是她走了之后,稳婆又惊喊,“不好,是血崩,快止血……”

  大夫是早早就找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仁善堂李大夫拎着药箱入内,一盆一盆鲜红刺眼的血水被端出,一个人能流多少血无人可知,但是谁都知晓即使救活了,寿命怕也不长了,损害的身体终是无法恢复。

  果不其然。

  在抢救了三天三夜后,死里逃生的杨雪心从此缠绵病榻,再也起不了身。她虚弱得无法哺育亲儿,连多抱一会都气竭,撑了一年终究油尽灯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娘……”看到今日娘的气色红润,宛如大病初愈似的,梅双樱心下一惊,有着不祥的预感。

  娘的目光太清亮了,反而不正常,隐隐感觉不对劲。

  “嘘!娘没什么力气,听娘把话说完,娘在床头下的暗柜里,放了田契、房契、地契和这些年收入的银票,房契、田契娘已让人改了你的名字,你爹并不知情,全都是给你的……”他们杨家的财产绝不便宜别人,她撑着这些时日就是为了她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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