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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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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丝丝发丝,如瀑似云,黑亮得足以监人,李亚男面色凝重的低下头,手中拿着一块小方块,用雕刀细细的刻出纹路,她的手很稳,刻划出脑海中形形色色的图样。 “老和尚,你别吵了,刻坏了要你负责。”乱什么乱,她好得很,和尚、道士才是危言耸听的乱源。 “呵呵,听你的语气心浮气躁,肯定心里有事,你静不下心,所以来找老和尚沉淀心情。”小姑娘长大了,也有她不得不面对的烦恼,人生在世岂能无忧。 李亚男停下动作,抬头看了悟了大师一眼。“老和尚,你有一百多岁了吧,其实你是妖精变的。” “老衲今年七十七。”离百岁大限还远得很,人生七十才开始,他也才过了七年。 “你什么时候圆寂?”都一大把年纪了,恐怕活不长。 他不恼不怒,无惊无喜的品着茶汤。“该死的时候总会死,老衲还能活到看小友的儿子娶媳妇。” 李亚男一听,眉毛、眼睛、鼻子全皱在一块。“你活这么久不累吗?徒子徒孙一个个比你早登西天极乐,被留下来的人会很寂寞,每天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光头小和尚都觉得面目可憎。” “我有佛祖。”佛在心中坐,心存常乐。 她鼻头一拧,轻哼一声,“泥塑的塑像能陪你多久?而且它不会普降甘霖,不会走下神坛跟你说我佛慈悲。”佛祖悟道去了,不管人间红尘事。 “所以说小友你着相了,佛祖无所不在,就看你肯不肯相信。”她想得太多,要得太多,却从不停下来想一想她真正要的是什么。 人老了难免回想过去,和尚也一样,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时,她大约七、八岁,寺外下着大雨,她浑身湿答答地走进寺里,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佛祖在哪里?世上可有神?人死了该往何处去?” 他指着她胸口说:“佛祖在这里。” 小姑娘冷嗤一声,“和尚骗人,不老实,真有佛祖把袖叫出来见个面,袖能让外面的雨即刻停了我就信。” 那一天,下了一夜的雨,小姑娘的家人找来了,带她回家,雨还是继续下着,让他也怀疑世间是否真有佛祖。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他的小友,时时考验他的佛心,她就像上天派来磨练他心志的使者,让他更坚定向佛。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还想着你登天的那一日,千万千万要留下遗言,交代你的徒子徒孙要把那几棵茶树留给我。”无利不赶早,她垂涎那几棵茶树己有多年。 世事无常,谁何时会死没个定数,前儿个还在她眼前走动的乳娘,过了一夜就不动了,她在睡梦中去得平静,人还不到四十三岁呢,比老和尚还年轻,这让她有点无法接受,人怎么能说去就去了呢?好歹留下话来,把后事交代清楚了再走。 因此她想到了老和尚,那一脸的褶子肯定很老了,若有人该寿终正寝也该是他走在前头,她不赶紧把百年茶树定下来就来不及了,顶多每年揉茶时在他坟头奉上一杯清茶。 李亚男不喜欢生离死别,她觉得太悲伤,老和尚是她除了家人以外唯一放在心上的“亲人”,她想提早告别,免得那一天到来她会承受不住。 “小友,它们已经是你的了。”寺里的僧人有谁不知她是茶树的主人,她每年捐赠的香油钱有数千两。 她还是不满意。“没有一纸契书或遗书为证,谁晓得你百年后的和尚徒儿会不会出尔反尔。”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连和尚也信不过?”小友的防心不是一般的重。 “你也说出家人,有个‘人’在就当不了神,人性是自私的,无可捉摸,当你以为你了解了这个人,可他转眼间又变成另一种面貌,让人很是苦恼。”镜中花,水中月,竭尽一生心力也碰不着。 “小友为感情事烦恼?”小姑娘的心事啊,无疑是自找的。 李亚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差点弓着背跳起来,她龇牙咧嘴的道:“老和尚别像得道高僧般神神叨叨的,你不适合当神棍,我就是脑子里转的事多,一时想不明白而已。” 悟了大师笑着继续泡茶,眼神充满柔和的睿光。“听说老衲便是得道高僧,皇上老儿来请也能云游去,神神叨叨的神棍老柄做不了,倒能一解你心中的迷惑。” “我不听,别说教。”她任性地摇着头,手里锋利的雕刀再次刻起方形的木块。 “其实你逃避的是你自己。”人过不了自己的坎,她就是想得太多才犹豫不决,要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 “我很好。”她能吃、能睡,能让大哥认真的读书,弟弟不再顽皮,而且她娘现在忙着兄长的婚事,暂时忘了招赘一事,她更是乐得清松。 “你若是真的很好,就不会面露愁色,想着该如何逃避。”她很聪明,但太过聪明的人往往会陷入自设的迷雾中,走不出来。 “嗟!老和尚还会看相。”不如出去摆个算命摊子。 “你的心不相信自己,因为自恃眼力过人的你看不清你最熟悉的人。”太过熟稔反而失去距离,无法以平常心看李亚男心口一跳,显得烦躁,一片片木屑飞落在地,如同她纷乱的心。“老和尚,我看不懂他。” “那是小友害怕了。”人不可能全无恐惧,只看隐藏得好不好,世人皆无惧了,世上无菩萨。 “害怕?”她不解的眨眨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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