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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可惜天生傲骨,不愿尚主,当场拒婚,要不是皇上惜才,加上他祖父以乞骸骨为由辞掉右相一职保全孙儿,否则他不可能外放一事了结。

  “呵呵……最怕红颜未老恩先断,命运多舛,曾经是那么风华绝代的天人,却因‘情’字断送锦绣年华,我至今仍记得她回眸一笑的妙姿,简直是羞煞月里嫦娥,连皇上都看傻眼了。”这也是谢离月进不了宫的原因,避免父子相争。

  “姨母若是在皇上面前献舞,肯定也是艳惊四座,一朵白莲出水,多少男儿愿折腰,拜倒你石榴裙下。”你不是爱出风头吗?就让你一舞动天下,成为名符其实的舞姬。

  谢皎月笑意一凝,目中藏锐。“老了,跳不动,不能和你娘当年相比,那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勾得你爹连公主都不要了,差点闹出荒唐的私奔事。”

  聘为妻、奔则妾,若非皇上心底那一点点怜惜,恐怕也成不了夫妻。

  蒋三闲眸光闪了几下,幽幽若深潭。“难怪我爹为娘痴迷,老说谢家的好风好水全给了我娘,其他的拐瓜劣枣看了伤眼,不看也罢,他不想吐光了前一夜的饭菜,太伤人了。”

  “闲哥儿,飮水要思源。”她垂目低视,手边一碗百合莲子羹,迟迟未动。

  “姨母说的是,不过据说当年我外祖母将她的嫁妆留给我娘,而我娘匆匆离京并未知晓此事,不知那笔嫁妆如今何在?”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就一定查得到。

  闻言,她眉头一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浮动。“这我就不清楚,老人家走得急,没人注意这件事。”

  “那就是说嫁妆还在喽!我娘说外祖母乃大长公主独女,三百七十五抬嫁妆抬了一整天也没抬完,整整装了三个院子。”那真的是十里红妆,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姊姊,唯一的女儿出嫁,可说是倾城之嫁。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忽然坐立难安。

  “当然是拿回来,不然外祖母在九泉之下怕要骂儿孙不孝了。”他说得合情合理。蒋三闲的外祖母是亭安郡主,她嫁入谢府为媳也和大长公主一样只生一女,因此她的亲儿孙也就只剩蒋三闲一人,其他人都是隔房子侄,按皇家律例,他们是不能动用郡主私产。律文有云,若无子嗣承继,死后由皇家收回。

  因此当年的大长公主才把公主府大半的家产以嫁妆之名给了宝贝女儿,思女成疾的亭安郡主自知时日无多了,便扬言她的私房全给谢离月及其子嗣,他人不得私用。

  同时她还写了一封信叫人送进宫里,将此事告知,若有一日谢府私占此财产,未如实交给谢离月等人,便请皇上代为做主,将她名册所列之嫁妆悉数交还后人手中。而这后人就是蒋三闲。

  谢皎月脸色微白,“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谁会记得,二婶的院子早夷为平地,挖了个池子养鱼。”

  “那嫁妆呢?”他半步不让的追问。

  “不要问我,我哪晓得,我都十来年未回府了,哪知嫁妆在何处。”这小子真是来讨债的,那么久的事还翻出来烦人,亭安郡主一过世,那笔嫁妆就被府内各房分了。

  她父亲是长房,分大头,其余依嫡庶各有多寡,但皆大欢喜,每房都分到不少,足够十余年吃喝。

  而她的嫁妆便是当年分得的一半,即使只有一半也足足一百二十抬,令满城女儿家为之羡慕。

  “那么劳烦姨母写封信回平远侯府,就说谢离月之子蒋三闲前来讨要母亲嫁妆,请他们清点清楚,勿有其他想法。”蒋三闲笑意融融,说起嫁妆一事倒像是在谈天。

  “你说什么?”他、他竟敢……竟敢开这个口,平远侯府是他外祖家,与他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岂能任他胡作非为。

  “姨母,有什么不对吗?”看她都吓出一身冷汗了,真不忍心再吓她,吓出个三长两短,他的小姑娘得守孝三年。

  “没、没什么,呛了一下。”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何千瞒万瞒,他还是知道了亭安郡主那笔私房有问题,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兔崽仔,真想把人逼死了,早知道他长了一口只咬自己人的獠牙,当初就不该收留他,让他流落在外,居无定所,看他拿什么中举,又有谁能庇护他至如今。

  不过是个解元就张狂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她想弄死他是举手之劳,他根本无招架之力。

  财帛动人心,想着自家人瓜分了堂妹富可敌国的陪嫁,内心阴晦的谢皎月想都没想过要归还所得之私产,反而想占为己有,绝口不提她手上就有好几样前朝珍品,价值连城。

  “姨母要好好保重身子,别像我娘一样一病不起,看不到外甥鲜花着锦为你争光,我能依靠的亲人只有你。”她得多活几年,长命百岁,看着谢府分崩离析,世上再无平远侯府。“你在咒我早死?”她的和善面容微微龟裂。

  “姨母这话说重了,你还没看到外甥娶妻生子呢!就是家底薄了些,拿不出像样的聘礼讨好岳父岳母。”他说到岳父、岳母两个字时,咬字特别重,让人琢磨出意味了。

  闻言的谢皎月微眯眼,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她真小看他了。“你想怎样?”

  果然是谢离月的儿子,外表纯良、内在狡诈,兜了一大圈叫人心惊胆颤,殊不知他掀起旧帐,却算计在此。

  “外甥对青瑄表妹倾慕已久,愿以十里红妆相迎,从此画眉为乐、举案齐眉。”他弯下身一拱手。

  “你有十里红妆?”她讥笑。

  “拿回外祖母的嫁妆就有。”面色从容的蒋三闲气定神闲,彷佛胸有千山万壑、百摧不倒,沉着的神色不像十六岁少年,倒像老谋深算的奸臣。

  她眼皮一抽,垂目。“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会亲自向姨父提亲,然后请他替外甥讨回家母该得的嫁妆。”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敢——”她怒视。

  “讨个老婆不容易,总要铤而走险。”他的意思是你退一步、我让一回,大家好商量。

  翅膀硬了,能撮她脸了,堂而皇之的威胁。“若是我点头了有什么好处?”

  谢皎月一直都明白丈夫对自己的娘家何其痛恨,若能打落水狗,他一定不遗余力地拿起第一块石头砸向平远侯府大门,让百年基业根基不稳,摇摇欲坠。

  夫妻一场,何其可悲,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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