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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十岁的她并不快乐,但她拥有母亲,拥有亲人,拥有一个家,在不快乐中她仍有自己的世界,与相依为命的母亲幻想她们还有快乐。

  那场车祸让她提早长大,直接跳过童年进入成人世界,饱受社会加诸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

  想要获得幸福真有那么难吗?

  她记得那部车有两个人,是一对正在争吵的情侣,不知为了何故忽然抢起方向盘,男孩努力地维持车子的平稳不打滑,女孩无理取闹地不准他开车。

  两人吵着吵着弯进她和妈妈住的小巷口,一心想死的母亲早就做好准备地摸摸她的头,笑得非常安祥地任车头撞来。

  她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心想这样的解脱对母亲也好,她不用再哭哭啼啼地等着她爱的男人回头。

  当时的她很想笑,可是她却像路边的一颗石头面无表情,愤怒地问老天为何对她不公平,她只想要一个家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母亲的丧礼是由蓝紫绢出面处理,十九岁的她陪着她守灵,替她哭她流不出的眼泪,一路送母亲到火葬场火化,然后将装着母亲骨灰的坛子交给她。

  虽然肇事者有两人,但驾驶在当时受了重伤陷入昏迷,直到母亲火化的前一天才清醒,要求着想和她道歉。

  但她不记得是否见过他,因为她的心好乱,根本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不让人瞧见悲伤的她有多孤独。

  她,不需要怜悯。

  没想到她还是避不开命运的摆弄,在她以为幸福的顶端狠狠地摆了她一道,叫她措手不及地失了头绪,摇摇欲堕地领受坠地的剧痛。

  他是真爱她还是为了赎罪呢?

  答案总在天平上摇摆不定,她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信心,拳头摆平不了爱情。

  躺在草地仰望天空的李元修数着飘过眼前的第三千六百零二朵云,她的心还是难以开朗,纠结成一团满是沧桑,她觉得自己好老。

  蓦地,两道美丽身影一左一右地躺在她身侧。

  “折磨够了吧!你还想逃避多久?”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走开,别妨碍我慢性自杀。”她还没想通该怎么做才不会受伤。

  “起码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自杀,害我们不想理你都不成。”这么大了还这么别扭,哄也哄不来。

  “那你把眼睛闭上不就得了,眼不见为净。”这世界太肮脏了,不如不见。

  “小姐,你也帮帮忙好吗?你躺在民宿入口的草地上,我们就算不想看到也不行,我们总要进出吧!”哪有人赖皮成这样,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她躺也就算了,还要人家不时送上水果、点心和笑话大集,看能不能让她心情好些。

  自从她在摸彩大会打广告做了宣传后,民宿的来客暴增了十倍有余,房间根本不够用得先预约,张大厨和仟婶整天忙里忙外张罗三餐。

  甚至有人当民宿是咖啡馆、山产店,专程来喝花茶、吃野菜,享受泡汤的乐趣,顺便打包。

  几个老房客都快成为正式员工,上山下海准备野菜和鲜鱼虾蟹应付,没人敢偷懒地无一刻停歇,勤快得像筑巢的工蚁。

  大概怕被她扁,自动自发地揽事做。

  结果她这个老板却躺在最醒目的位置发呆,任谁也无法忍受她的怠惰。

  连躺了三天还不累吗?她们都快累垮了。

  “思思,你好没有良心哦!一点都不关心我开不开心。”躺得骨头都发疼了才来看她死了没。

  “是你叫我们别来打扰你,好让你安心地等死。”瞧!朋友做到这种地步够有义气了吧!

  “平常叫你们别做的事为什么都非做不可?你们不知道没人斗嘴的日子有多难过。”她都快疯了。

  翻了翻白眼的明光抬起脚做踩单车的动作运动。“大姐头你也够了吧!干么那么委屈自己,厨房有刀我帮你拿一把,我们一起去砍了他。”

  死了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你有病呀!杀人是犯法的,谁教你冲动行事。”真是不长进。

  “你呀!”

  两道异口同声的女音同时指向她。

  有谁比她更冲动行事,根本就是没刹车的火车头。

  不知羞愧为何物的李元修当没听见。“你们说我该不该扁他一顿?”

  然后这件事就算了。

  “不该。”合音再起,答案一致。

  “喂!你们尊重我一下行不行,别老是和我唱反调。”颓丧地撕起花瓣,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受她们两人迫害。

  “明光,我们去挖个坑吧!我想她会喜欢住在洞穴里。”当鸵鸟。

  明光赞成地多加两句,“最好上面盖一层土,让她死得其所。”

  免得她无病呻吟,没事找事累垮大家。

  都八百年的古事还翻来干什么,人要着重眼前,何必计较挽回不了的过去?幸福掌控在自己手中没人夺得走,除非她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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