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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轻涯想说声好,母亲的手却突然垂下失去意识,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不再睁开眼,宛如睡着般的安祥,鲜红的液体由她唇角不断溢出。

  他明白她的心跳停止了,可是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和她下了救护车,静静地在急诊室外等候,一滴泪也没流地盯着紧闭的门。

  时间感觉变得好慢,他整个人麻木无法思考,只是呆呆的坐着,连旁人的关心问候也听不见。

  突地门一开,医护人员鱼贯走出。

  走在最后面的医生脱下手套摇着头,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尽力了。”

  一句“我们尽力了”宣告妇人的死亡,她被盖上白布推向太平间,动也不动的男孩还是不说话,安静的目送母亲遗体消失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扬起嘴角,发出笑声,越笑越大声地引人注目,每个经过的人都以为他因受不了丧亲之痛疯了。

  但是多看一眼的人反而有想哭的冲动,他虽然在笑,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好像他把哭不出来的伤痛化为笑声,悲戚的放声大笑……

  一道朝阳射入屋内,生理时钟准确的窦轻涯蓦然睁开眼,墙上的钟正好走到六点的位置。

  扫视了眼近二十坪的卧室,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童年时光,不甚清醒的盯视看似陌生的环境。

  很快地,他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拿起置于床边的金框眼镜戴上,盖住回神后的精锐目光,头一梳,回复斯文的模样,谁也看不出他隐藏的霸气。

  浴室的镜子因热气而起雾,男子伸手抹掉雾气,望着镜中的脸刮起胡子,回想着刚才梦中的一切。

  他很久没有再想起母亲临终的那一幕,完全的将它封在记忆最深处,只记得她留下那段影响他甚巨的话。

  他知道要成功只能靠自己,没人愿意无条件帮助他,这个社会现实而冷酷,若不比别人狠,绝对出不了头,非得把握制敌先机才能赢得胜利。

  当年那封信寄出去后,他得到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和一笔钱,背着私生子的臭名开始周游各寄宿学校。

  他的生父畏惧妻子娘家而不敢认他,只敢口头承认并暗中接济他,给他上最好的学校、受一流教育,让他生活不致匮乏。

  在这方面他是感谢他的,但他不能原谅他的始乱终弃,明明早有妻室还招惹纯洁善良的母亲,使得她年纪轻轻便遭逢一连串的不幸。

  答应母亲不怪他,却无法不恨他,他一个人的过失却由母亲和自己承受。

  “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头顶往上爬,不要心存慈善留予后路,暗藏的箭随时会射向你的后背。”

  目光如刀芒一烁,随即又归于平静,如同往昔的,三分钟洗脸刷牙,三分钟更衣穿袜,一切动作在十分钟内完成。

  六点十分到六点半是早报时间,他迅速的翻阅各大报的财经版,其次是关心两岸政商的动向,最后,喝完一杯咖啡,准时上桌用早餐。

  规律的生活习惯让他几乎不像一个人,他鲜少发脾气更很少笑,表情淡然像一口不起波澜的枯井,仿佛无七情六欲的机器人,没有苦、没有悲、没有温度。

  莫名地,他身边的人都怕他,不自觉地离他十尺远以策安全,即使他看起来像无害的小忠犬,可是心底对他的畏惧犹会不由自主的升起。

  人的实力可以隐藏,但是天生霸气难以藏锋,隐隐于外的令人感受到那股压迫力。

  他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形的压力,他们想尽办法要扳倒他,一如他正在对他们做的事。

  “修德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闻言,本想装做没瞧见的窦轻涯脚步一顿,放下准备拎起的公事包,走向满头白发的老人,态度谦卑但不热络的行了个礼,惹得老人的眉微微一拢。

  “我能处理,老爷子大可放心。”那条牙没长齐的小毒蛇不足为惧。

  听见这象征身份的称谓,韩道申大为不满的沉下脸。“什么时候你才肯改口叫我一声父亲,我们的关系有这么生疏吗?”

  都几岁了还倔得让人生气,真不知道他的脾性像谁,死脑筋不知变通。

  “你什么时候迎进我母亲的牌位,我什么时候改口。”否则没得商量。

  窦轻涯的语气并未有太多个人情绪,淡得像在谈股票交易,一股卖出多少元,转手又净赚几分几毫。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故意刁难我,你存心不认我这个父亲是吧!”他的母亲不过是自己众多女人中的一位,他早就忘记她的长相了。

  当年他是瞧上她的单纯和涉世不深,当她是泄欲、排遣寂寞的对象,谁知她居然认真了,甘愿做小的也要跟他在一起,着实令他感动了一阵子,宠爱有加的另置香闺,除了妻子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有此待遇。

  不过纸终究包下住火,他太常待在她那里过夜了,因而引起善妒的妻子的注意,趁他出国洽商将母子俩赶走,并以娘家势力施压不许他去寻找他们。

  时间一久他也淡忘了此事,要不是接到一封临终托孤的信件,说不定这一辈子他再也记不得这一段风流往事,以及流落在外的亲骨血。

  “老爷子言重了,轻涯何德何能哪敢高攀,亦无意自抬身价。”让母亲的牌位入韩家的宗祠不是不可能,而是他无心,压根不曾反省自己做过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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