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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这些天他们虽是共居一府,但也许久不曾碰面了。

  “要走了?”他稍稍侧过身,让她进房。

  跨进门槛,她点点头,双眸泛着厚重的疲惫。“这阵子打扰你了,谢谢你帮了这么多。”

  她从掌柜口中得知他一直在外打听消息,不仅贿赂官卫登上了“隆容”,还费心避开锦衣卫的耳目,只身去了趟扬州,为爹爹解决了私运兵器的问题,也帮她劝阻爹爹切勿再为钱财以身试法,振兴家业之时,也别忘了家人的安危。

  他为容家如此奔波,她真有说不尽的感激。

  他轻锁眉峰,很想告诉她不必言谢,却被她眼下的黑影夺去了注意。“你都没睡吗?眼下黑成这样。”他的语调不觉掺了丝斥责。

  容云抿着唇瓣,对自己一贯的睡卧不宁有口难言,也很无奈。

  “仍在惦忧‘隆容’?”他以为她为了家人不能成眠。

  她摇头,已知悉容家一船人安然无恙,所思所忧的只有他——

  “我在担心你。”临别在即,她忍不住道出满腹郁结。“我知道爹爹那边已然无恙,在此过后,请你……不要再蹚任何浑水,你在燕京那几年,我……我和楚楚都担心你会有不测……”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管他的事,而他也可能把她的劝言当作耳边风,但总不会置亲妹子的焦虑于不顾吧?

  他曾说过要她安好,那么,她也不容他有半分差池。

  被她语中深切的忧戚撼动,他眸光闪烁,气息紊乱而炽热。

  没想到早在他归家之前,她已将自己搁在心上那么久了。

  “我会有什么不测?你们两个啊……想太多了。”深深凝睇她眸中只有他一人的倒影,他欣悦地笑了。

  他的不以为然教她蹙起了眉宇。“不是我们想太多,而是——”

  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她瞠大了美眸,她被动地偎上他健硕的胸膛,失措得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我答应你,即便身处更恶劣的情势,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在她耳畔低低沉吟,他立誓绝不让她再有挂虑。

  她大概不晓得楚楚有多希望他能从朱棣身上谋得一官半职,官商勾结,向来都是商人更上一层楼的不二法门。

  一直鼓吹他跃进宦海的楚楚,岂会如她所言地为他忧心忡忡?

  隐晦的柔情与牵挂,撩拨着他所有知觉与理智,他深深叹息着、眷恋着,自远行归家以来,他将心神全放至她一人身上,他只想把她揉进怀里,占据她或强悍或纤柔的芳心,不愿再有错失她的一天。

  他不会再让自己有遗憾的机会。

  用心谛听那道沉稳而恳切的嗓音,她在措手不及之间,把他的诺言刻上心版,成为她今后最铭心难忘的记忆。

  窗外渐渐西沉的日阳带来金黄余晖,照耀着她惘然的眸子,把他俩相依的影子拉得更长,随着腰间越发收紧的力劲,她迷乱的意识逐渐清明。

  与前两回相比,他这回好像抱得有些久了喔……

  她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干啥?!

  她脸蛋一热,举起僵掉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我会捎信给楚楚,叫她宽心……”她尴尬万分、有点吞吐地道,没忘掉男女有别,对他如此亲昵的态度却又毫无厌恶。

  怀中佳人都发出抗拒的暗示了,倘若再抱下去,就真的太失风仪了。

  勉强挥开想装傻听不懂的念头,长孙晋暗叹口气,不舍地拉开怀中娇躯,他低头注视身前粉颊嫣红的女子,温声道:“梳理清楚后再回家吧!”

  再次执起她的柔荑,他领着容云踱至案前,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柜前,打开抽屉,翻出了里头尘封的盒子。

  “嗯?”见他又大步走来,并被他按着肩头坐下,她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咦?”她手上忽然多了件东西。

  收起盒子,他来到她背后,俯首轻问:“喜欢吗?”

  还未来得及看清手上的东西,她又被头上异常的动静夺去了语音。

  长孙晋动手解开她头上随意绑着的布条,缓缓梳理她一头散落的乌发。“别再拿这种东西束发,不好看。”

  “呃……我把簪子都弄丢了。”红晕浮上她娇嫩的秀颊。被他这么抚弄青丝,她虽窘,却没想过要拒绝他。

  迷糊鬼!

  “没关系,我的让你用。”低笑道,他深邃的眼眸有她见不着的万缕情切。

  他的话使她重新注意方才被他塞进手心的东西。“这是你的?”她轻举细腕,端详着眼前的木簪子,一脸狐疑。

  这簪上雕了梅花的图纹,显见是女人所用的。

  单手固定好髻儿,他倾身取过她手中的簪子,将之慢慢没入柔发中。

  他没回答她,也没告诉她,这簪子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这是他娘亲的宝物。

  从前家贫,长孙老爹只买得起这支木簪赠予娘,她向来没有多余的饰物,只有这么一支簪子绾髻,即使后来家道从容,再多的华饰也取替不了它,她仍旧天天簪着,直到爹走了,她为免睹物伤情,这才把跟随她大半辈子的木簪取下,然后交到他手上。

  娘曾在私下戏言,假如他是个女娃儿,这簪子便是嫁妆了。

  廉价的木簪,却有着绝对的纪念价值,是他此生最宝贵的身外物。

  “好了。”

  言罢,趁她不觉,他俯身在她发上烙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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