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季巧 > 酿郎 | 上页 下页


  在他终于明白心中那股悸动为何之时,他已把她的身影纳进心房,情爱像扎了根似的,教他再也无法抛开。

  他把那坛女儿红藏在茅庐地窖的最深处,总想着哪天娶了她,他就能把女儿红交回她手上,只是三年前他慢了一步,几乎让他断了这份心意。

  如今回家了,他又继续一贯的志趣,但这一回,他必定要以丈夫的身分,将窖里那坛属于她的女儿红开封,弥补他心之所系的女子——

  “嗯。”她点点头,看着面前的背影,笑道:“我可以去告官喔。”

  “我说了,没有私酿。”他盯着眼前笑得诡谲的女子,从容狡辩,倒想看她将如何出招整治他。

  官府严禁私酿——她当真对他恨之入骨到要告发他?真想把他赶上绝路?呵,他拭目以待。

  “那你说说看,这里摆的是什么东西?”别告诉她这只是些清幽泉水,她肯定马上逼他喝个精光,醉死他。

  “家酿罢了。”

  “你当我是傻子?”眯起美眸,她语气不善。

  家酿?谁相信他!她从未见过哪户人家会酿得满庐都是酒埕!

  “谁敢当你容大当家是傻子?”长孙晋轻佻一笑,转身把最后一坛黄酒放进灶底,再回首,慵懒眸光直勾勾地看进她总透着倔强的明眸。“好吧,大当家真要告官,这人证物证俱在,长孙某抵赖不得也只好认了。”低叹口气,他放弃似地摆摆手,接下来,就看她是否真忍心陷自己于不义了。

  他的坦然面对让容云傻了眼,她凝眉细观他屈服似的无奈神色,抿了抿唇,思索了会儿。

  “给我两坛酒,就免你官非麻烦。”两坛,够她省下半年的酒钱,她没必要给他、也给自己添麻烦。

  暖笑霎时填满他炯亮的双眸。她终是不忍吧……

  薄唇逸出狡猾,他笑觑眼前趾高气昂的朱颜,故意寻衅。“你不怕有毒?”

  她笑得无比娇俏。“不怕,因为那是拿来孝敬我爹的。”

  看准他或许敢对她耍把戏,却绝对没胆对她爹爹乱来,在这节骨眼上,尽管不当,也得拿爹爹来做挡箭牌。

  纵然只是戏言,他不会真的给她下毒,可听了她的话,他还是僵住了笑。

  这女人,真会保障自己的利益。

  她悠然询问:“怎么?是给还是不给?”现下可轮到她吃定他了呀,哼哼哼。

  他没好气。“我明儿个把酒送到船上去,这里的不能喝。”

  眼下都是刚从窖里取出的新酿,且是即将要送到药堂给郎中作药引子,不能给她。

  她也不啰嗦,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呵呵呵,她赢啦!

  不过是两坛酒,有必要乐得这么猖狂吗?长孙晋看着,几乎失笑,深邃的俊眸又凝起了贪恋。

  她的笑颜,明艳得像初夏的芍药,他渴望能以最理所当然的身分来娇宠这朵花儿,为她抹去种种艰困,让她不必再承受任何忧悒和泪水。

  但这时看她身旁没半个人照应着,他不禁皱起了眉。

  “你一个人来这山里干什么?”他有些恼她如此孤身游走山林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没干什么,就随便走走啊。”

  他挑了挑眉,负手踱出茅庐。“准备回去了吗?”仰望晦暗天色,他沉声轻问。

  “不。”她迈开莲足,越过了眼前的挺拔身躯,背对着他,随意挥了挥小手。“别忘了给我送酒啊!”

  有机会再来敲诈他,嘿嘿。

  没走两步,她纤臂蓦地一紧,讶然回首,他写满严肃的神情瞬即映入瞳心。

  “我陪你一道儿走。”

  ***

  本欲独享游山之乐,如今却多了个旁人跟着,容云绷着小脸,怄气透了。

  几番回绝无效之后,她放弃推拒,任长孙晋跟个痛快,反正这夹山又不属于她一人,把他当作不认识的路人就好。

  “这种郊野之地也敢单独而行,没看过比你更带种的女子。”

  咬唇吞下心底突然膨胀的不快,她脚下更快,受不了他的碎语,也是想摆脱他老是贬抑自己的言辞。

  “你忘了曾有人在此无端被杀害的事?哪天换你曝尸原野,瞧你喜姨——”

  “够了!”她停下脚步,忿忿转身。“我就是不像你认识的那些名门闺秀安分,我就是爱野在外头,我这样犯着你了吗?你干么处处针对我、还咒我死?我那么碍着你大少爷的眼,你还跟来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男人!害她耳根不清静,连心也不安宁,气死她了!

  “有我陪伴是你的荣幸,气什么?”轻勾嘴角,他伸手拨掉骤然飘落她头顶的竹叶,英挺的眉宇染上了笑意。

  逗了老半天,她大小姐终于开金口理人了,不枉他一直跟在她身旁,还讲了那么多激人的废话。

  夹带着一丝亲昵的细心举动惹得她双颊嫣然,容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硬声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上辈子肯定烧坏了香才认识你。”迈开步伐,她深深吸着满林竹香,努力驱赶脸上的热气。

  真……真是讨厌的男人!一下损她为乐,一下又待她温柔,他到底想怎样?害她都不晓得该拿什么面目来应付他了。

  “彼此彼此。”他朗笑,健步追上那道娇小的背影。“我没拿你跟那些闺秀相比,别随便扭曲我的话。”她自有她的独特,没必要跟那些淑女争长短。

  这么说……他是真心挂虑她独行的安危才硬跟过来?

  “你爱野在外头当然不会犯到我,那又与我无关,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该多爱惜自己,别出意外让亲人伤心。”她不顾惜他的担忧,总该为家人着想吧?

  紧接而来的详尽澄清冻住了她唇畔的窃喜,也压平了她才刚纷乱的心绪。她抿唇,冷冷道:“你果然变成娘儿们了。”

  而后,随他如何出言或挑衅或关切,她都不予理会,冰着一张娇容,看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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