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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缘。

  一切,起始于他十岁那年的初春。那时候,他整日不是在学堂念书,就是在房间里练习裁缝,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只有严格却也慈祥的祖父。

  因为这样的单纯和涉世未深,所以难怪被骗。

  为什么纪渊的名字会被说太硬?就是由于她是个应该要柔软的女娃儿。

  小时候,她长得比较高,她爹因为觉得有趣而让她穿着男孩衣服,加之她真的看起来很没有女孩味儿,他就很不幸地受害,错认她为男。

  不小心跟她结拜就算了,更让他觉得羞耻的,是他明明大她三岁,居然还叫了她好一阵子的“大哥”……

  那“义结金兰”,是他此生做过最屈辱、最愚蠢,最不愿回想的事。

  现在,他虽然比她高了,也不再崇拜地称她为兄长了,但是他们之间缠绕的孽缘却是没完没了……

  “青衣,你怎么不吃东西?”饭馆里,纪渊抓起鸡腿大口咬着,询问对面一直很安静的司徒青衣。

  “你饿你就吃,不用管我。”他还在头疼她刚才弄出的一团乱,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原貌,暂且没有胃口。

  “不要这样啦,别别扭扭的,我请你吃一顿足陪给你那扇门啊,你不吃就代表我要一直欠着你耶。”她会感觉很内疚很内疚的,或许会内疚到变成内伤。“哪,这个给你嘛。”拿起一只肥翅膀递到他眼前。

  他对于那句“别别扭扭”很有意见,只是忍住没说话。迟疑了一下,虽然不想吃,还是拿起筷子接过,然后放进自己碗里。

  他不会拒绝她,几乎不会。

  因为那是没有用的。就同他明明不怎么想和她来饭馆吃这顿“陪门宴”,但如果不答应,她会像个陀螺似的转在他旁边,一直唤一直讲一直吵,然后直到他受不了终于说好为止。

  倘若他不收下那鸡翅膀,也许她会撬开他的嘴,强迫他连皮带骨吞下去。

  “对了,青衣,裁缝铺子后头没有门,会遭窃贼侵入的喔。”她忽而摆出严重脸色,说明道:“虽然你的铺子看来又破又旧,好象没什么钱财,但是贼人有可能会以为你是故意装穷,所以还是会找麻烦的喔。”

  不,他想应该不会有这么奇怪的贼。

  瞅见她满手满嘴的油腻,他略瞥周围,果然有人对着他们侧目。

  “你不能吃好看一点吗?”毕竟,她是个姑娘家。虽然行为上当真和其它姑娘差别很多。

  “可是很好吃啊。”纪渊不在乎地舔舔唇。

  有些不像理由的奇怪回答,但他已经相当习惯。

  “你别这样,会嫁不出去的。”他温文劝道。她也二十一了,如果还想找丈夫,这种大剌剌的行举就要收敛一点。“你若这么继续做捕快下去,真的没有人敢娶你。”谁会想要一个成日在大街上到处飞踹破坏的娘子?

  “来不及了,永昌城里谁不晓得我纪渊是何德性。”以矣哉,以矣乎。她假装辛酸地驳回。

  “……这倒也是。”他叹息。“要改变也并非一时三刻的事。”

  纪渊总算从碗里抬起头,皱眉道:

  “青衣,你好罗嗦喔。”

  他微微一笑,笑得有点点儿的僵硬和忍耐。

  “那是因为,如果我有女儿,我不会因为和县老爷是老友,就把她送去做捕快;当她年过二十却还乏人问津时,我也会相当困扰。”

  “才不是那两个老头的关系!我做捕快,是因为我有本事武功好,能打跑坏蛋,帮助别人!”她立刻抗议又订正。两个老头指的是自己做武师的亲爹,和那常来家里泡茶的县太爷。

  他……什么时候说她没本事凭关系了?

  是啊,她虽然没有如儿时童言,当成会飞天的大侠,但武艺的确相当不错,能够对付作恶之人。他的意思是,若非县老爷的默许,她一名不可当官的女流哪能这般在县衙来去?更别提那捕快的身份压根儿是外加的,只负责抓人逮贼,固然有粮饷,但却因为她并非体制内允许的衙门人手,所以无法论功行赏,亦不能被承认,这她也可以做得如此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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