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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不过,我欣赏知错能改的人。”他状似无意地补充,化解了她的窘境,“所以,你就把这里当成冬令营,好好地生活一阵子。”别再蠢得去割腕自杀。

  她因为他的第一句话而顿住,没说话,却也不再哭了。

  “可别忘记要定时吃药。我走了。”挥个手,他准备再次告别。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她抿了抿唇,鼓起生乎最大的勇气表达自己的意见:“骆……骆公子!”她的声音在风中更显飘忽,彷佛没吃饭似。“你……你还会再来吧?”来找她,或者是……来接她。

  话出口的同时,她只觉面颊热得像是有把火在烧。

  不要紧!不要慌!骆公子常告诉她,讲话不能只讲一半,要全部说出来。

  所以、所以……不要驼背!她挺直了腰。

  她也不了解自己怎会如此依赖他,只是脑海中反复记得,第一眼看到他好凶的脸,她就告诉自己:要印在心中,绝不能忘记他伸出的手和他粗柔的声音。

  心跳得好厉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要是跳出来被他看到了,那怎么办?

  她闭紧了眼,等他的回答像等了一生的时间。

  骆旸睇着她,从她脸上梭寻到那显而易见的期待。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思绪,脑中竟起了波纹。

  为什么……她会信赖自己到这种地步?

  他这样的长相,连进银行领钱都会被警察盘问;走在街上,流浪狗会来着尾巴自动离开:女孩子晚上看到他,没哭倒在地已算不错了;房东太太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枪击要犯,因为怕被干掉才肯把房子租给他。

  而她却一股傻劲地相信他?到底凭的是哪门子的见鬼原因?

  他笑出声,有着胡渣的下巴收缩着,越笑越不能止,到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连房子里的小鬼们也都好奇地从窗口探出头张望。

  她被这笑搅得一团混乱,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却不明白这次他怎么不是用骂的。

  “你真有趣。”笨得有趣。笑声渐缓后,他说。

  “啊?”痴楞的大问号。

  “我当然还会再来的,傻瓜。”他边往外走边扬声:“我答应你,不会不管你的。”就当他们有缘吧。

  呆了半晌,她才兴奋地红了脸。

  他留下的笑声被寒冷冬风吹了开来,扩散成无限柔暖。

  第四章

  那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像是件了一个恶梦醒不来般,心口被压得疼痛难耐,不论她多想挣脱,终究只能无力地在黑夜里独自陷落。

  她曾怨过,为何她必须承受这种苦难?

  她也曾恨过,恨上天的不公平,恨自己命运的乖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每回望见年迈的娘亲因为她的病情而得彻夜看顾,无法好好休息,她就恨。

  恨到想杀了自己。

  可是却又无法付诸行动。娘总是笑着告诉她,说她的痛有朝一日一定会好起来,而她也深信自己能慢慢地恢复健康。然而一年年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恨日积月累,心却逐渐麻木,因为她知晓自己得和这病魔纠缠一辈子。

  吃药、呕吐、心痛;然后重复。

  娘过世后,她只觉自己周遭的一切全场垮了,只剩一片黑暗空虚。

  她以为她的夫君可以帮她,但她错了。早该知道的,有谁会要个镇日昏睡生病的妻子呢?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没有资格得到幸福,一开始就注定了。

  好寂寞、好孤独、好痛苦……她每天都这样想着:死吧死吧,反正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这身病骨又惹人厌,合上双目之后就别再张开了。

  “今天是晴天呢。”孟思君站在不大的庭院里,努力地眯起爱困的眼睛,头上的阳光让她感觉好舒服,忍不住徜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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