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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税改之事,朝臣无异议,诏令已颁;税改只是节流,还有开源,这则要从玄国矿产采掘和异邦生意往来下手。

  于是乎,韶明每日早朝后就直奔御书房处理政事,召见各臣商议,颁布诏令,批阅奏本,经常到寅时仍无法回到寝宫,睡不到两个时辰便又要朝会。睡得少,吃也是想到才随便吃,令苏嬷嬷很是担心她。

  这夜,忙了很久的韶明,终究抵档不住苏嬷嬷的老泪,破天荒在子时就回到寝宫休息。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睡意。

  起身披上外衣,伸手抽出枕边的书册,她踱步出了寝宫。

  该处理的问题正在解决,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在走,待这些完成,则要开始肃清贪官污吏,又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她得做,她责无旁货,因为她是玄国的女皇。

  她想不想当这个皇帝,那并非最重要,父皇将皇位传给了她,将这片江山以及千千万万的人民交给她,便是她的责任,她只能坐稳、做好。

  来到长廊的尽头,藏书阁矗立在眼前。她昂首静静望看,末了,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上前打开大门后走了进去。

  这座藏书阁,是她父皇的私有物,不是玄国皇帝的,而是仅属于她父皇这个人的。里面皆是她父皇收集而来的书册,他并未全读完,却爱收为己有。

  自小,她就喜欢到这儿找书看。

  她很久没来了,自从下令将景冲和草住问罪之后。

  书册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慢慢地走看,环视四周,每一处都整整齐齐。

  每个地方,都有景冲和留下的痕迹。

  她信手取出一块木牌,上面是景冲和写的书册简目,比之前的更详细也更方便查找。

  他的字很好看,和他的人一样。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认知令她心一疼,手一松,那块木牌掉在地上,回声在楼阁内萦绕。

  当一个皇帝,她不能让人看出心思,所以她说话前后没有一个道理可循,态度假假真真,这样就没人能知道她的真心。

  当一个皇帝,也不能够有弱处。

  她的父皇,有很多妻妾,好像每个都爱,又好像每个都不爱,那是因为他从没表现出哪个对他而言是特别的,而是全部都可有可无。

  包括她的母后。

  直到死,她的丈夫也不曾说过爱她,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自己也曾经认为父皇是不爱她的。忙于政事的父皇,在她记忆里,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纵使她去请安,父皇也总是一张严肃的脸。

  父皇心里只有国家。

  在父皇大行之后,她终于了解,父皇也许并不是不爱她,而是把爱藏得太深了。

  《治国论》第一册第一页,写道:寡人,非寡德之人,实为孤寡之寡也!

  不爱她,就不会挣扎该不该把皇位传给她。他非常清楚做一个皇帝所要牺牲的会是什么,而他不愿意让他唯一的女儿受罪。

  可是弟弟不适合成为皇帝,其子也不成材。没有选择之下,他做了痛心的决定。

  如果父皇还在,她想问问,她做得好吗?有没有让他放心了?

  韶明走到二楼处停下。这是红纱日那晚,她所站的位置。

  然而,景冲和已经不在了。

  最初,她留下景冲和,真的只是因为他的才学,或许可以为她所利用。那日,在大街上,给他拉看跑,他抓看她的手,像是触碰她的心,被他误吻之后,她的心跳得快了。

  生平第一次,她为一个男子所心跳。而那样的心情,那样一心想看他的心情,是什么时候萌芽的?

  是要他到御书房那时开始的吧。她是个没有接触过情爱的人,所以当时,她并不知道心里的波动是什么,只是想看到他,想和他说话,想把他摆在身边,想每天和他相处。

  即使他敷衍也没关系,她就只要他来,其他的,她不管。

  直到红纱日那天,她终于明白,这样的自己是喜欢上景冲和了。

  就像一个姑娘那样。

  可她不是姑娘,是一个皇帝。

  因此,她不能够有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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